■焦俏
线老师一开始就特立独行。
初一开学前一个月,学校布置了每天的练习。自行打印完成,下午4点发当天答案,自判自改,5点之前线上提交。一个小时改五科的作业,略显紧迫,其他老师都给我们放宽到了六七点,唯独她没有。
那段时间我正在老师的琴房里备战钢琴九级,会条件反射地从钢琴旁跳起来,烦躁而怨恨地改生物作业。改完也得不到她的赞许,线老师会在评论区发几条近一分钟的语音,说出一堆我认为不是问题的问题。
开学后生物暑期题目重测,我意外拿了满分,不过这依然抵消不了对线老师及生物的怨。她上的课也像她的一分钟语音,事无巨细,极为周全。
开学一个月后,班主任让我和几位同学在自习课去另外的班,学习课外知识。不出意外,线老师又来挡路了。她的要求和暑假一样,5点前在学校完成生物作业。我们5点前是回不来的,所以必须在大课间写完。我在其他同学的谈笑中赶作业,窝着一肚子火跑出教室。这时一个标准的好学生对我说了一句:“我爱线姐。”
我有点吃惊,这个学生好直接。两个念头在我脑海中展开:一,黑到深处自然粉;二,她真的喜欢线老师。出于谨慎我没说什么,此后越来越长的时间表明,反转来了,线姐的粉丝疯涨,直接变成大V。
我们学《细胞的生活》时,同样姓线的“线粒体”成了我们的粉丝名。班里同学一口一个“我爱线姐,我爱生物”,线姐的名言口口相传,像“只字不漏阅读”“思维完整”“重视知识间的联系”……
线姐教的另一个班,也就是四班的一个同学,把生物学习群的名字改成了“线姐全球后援会”(但这个学生也因此差点被线姐踢出去),而在我们班,同学把“线姐语录”排版作为朋友圈封面……
没有人知道线姐是怎么毫无预兆地走红的,也没有人知道沉寂了一个多月的同学们如何统一为线姐粉丝的。这里有唯粉、路转粉,可能还有黑转粉,线姐的确成了整个学期线老师的代名词。我们也在讨论中尝试以另一个视角看待老师,放下以前的成见,放下少年的叛逆……
线姐很负责任,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我们班有句名言,“我们不配拥有生物课前和课后的课间”。
课间,线姐随时进来,有时还在上节没下课的时候在后门蹲点。线姐拖堂,没有同学反抗,一是不敢,二是她拖堂讲的东西都很值得我们放弃十分钟的休息。
第一次班会,她就告诉我们,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生物中考满分。我们要记录完成时间来锻炼时间把控,做完先预测自己得多少分,再和实际得分作对比。“什么时候这两个分一样了,就是你进步的开始,因为你对自己的水平有了精准的认识。”预习要做笔记,改错要还原到书上对应知识点、分析错因,线姐会一个一个看。
她教育我们要珍惜和感恩:一道题给你训练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认真完成就是在浪费题目。讲怀孕和分娩的时候,她让我们把书包装满,背在前面逛学校,让四班这样背着上了三节生物课。那天刚好是妇女节,她只留了一项作业:对妈妈说一句我爱你。
但线姐这样的大V,也会与学校规则有小摩擦。我们似乎把生物永远放在第一位,以至于超越了学校要求。拜线姐所赐,我们班的生物成绩次次年级第一。班主任也常半开玩笑地说:“不如让线老师当你们的班主任好了,感觉生物都快成主科了。”
当然也会有黑粉捣乱。一个小长假,线姐的作业量达到了年级统一作业的好几倍,于是她被班里几个黑粉举报了。在年级和班主任的协调下,我们成功减负,全班欢呼。
在线姐的“折磨”下,我们一边痛苦无比,一边能量满满,永不停息。
(本版文章选自《中国青年报》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