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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绍阳
有一类画家，你只要看一眼他的作品，就再也忘不了，比如莫迪里阿尼(1884—1920)。
最能代表莫迪里阿尼风格的是他的“裸女”系列作品，2015年11月9日，莫迪里亚尼创作于1918年的《侧卧的裸女》以1.7亿美元的价格在纽约洛克菲勒中心拍出，艺术家的价值当然不能等同于拍卖价，但能高价拍卖也表示他的艺术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画中主人公是莫迪里阿尼的爱人珍妮，据说，仅以她为模特，莫迪里阿尼就画了20余幅肖像画。
《侧卧的裸女》画的是一个躺着的裸女，这种题材并不新鲜。文艺复兴时期乔尔乔内和提香所绘的《熟睡的维纳斯》已经嵌入了人类的文化记忆，它也开创了西方绘画史中经久不衰的一个题材——躺卧的裸体女神像。人体横跨对角线，其柔和的曲线呼应着背后的山丘，洋溢着高低起伏的旋律美。后来，戈雅画过《裸体的玛哈》，马奈也画过同样的姿势，他们赋予模特更多的人间气息，把肉体与情欲主题展现得更大胆。
有评论家认为，莫迪里阿尼的艺术审美源于意大利文艺复兴和矫饰主义的绘画风格，他借用了非洲雕刻艺术的简洁线条，还明显受到立体主义色调和几何造型的影响。总之，莫迪里阿尼的作品有一种别致的形式感。
莫迪里阿尼的画作最突出之处表现在形体、色彩和神态上。
首先是对形体的处理。弗朗西斯·培根说：“凡最美之人，其部位比例，必有异于常人之处。”莫迪里阿尼让画面变得十分简洁，背后的室内环境是大面积的色块，人物本身被凸显出来，但他描绘人物的特点时，追求一种整体的形，不是对肉感的细腻再现，甚至放弃了细节的仿真，因此平面化的人体反而显得更大气。纺锤形的脸、天鹅颈般的脖子、杏仁形的眼睛、拉长的鼻子、撅起的嘴巴，这种特征成为莫迪里阿尼绘画中人脸的特征，包括眉毛、脖子、手、肩等，这种线条拉得很细、很开。莫迪里阿尼有意拉长了身体的比例，他是处理线条的大师，人物轮廓线流畅又简练准确，那种线条不是华丽、写实的，反而呈现了人体肌肉的力度。
其次是色彩处理。莫迪里阿尼用色鲜艳而润泽，优美的阿拉伯花饰衬托出富有光泽感的粉红色肉体，而背景的暗红、蓝、黑、白等所组成的微妙色调，更使放松伸展的人体充满着诱惑力。女子偏橘黄带红的肤色则是原始主义风格的延续。正如美术评论家分析的那样：“装饰性的绘画色彩采用线条勾勒然后平涂色块的方法，使作品显得单纯而富有装饰意味。莫迪里阿尼作品中的色彩简练，带有一定的情绪内涵。画面主体人物的皮肤、发式、衣着等描绘时用色单纯，采用大的色块造型。面颊或画面近处的肢体部分有少许微妙的色彩变化，但这种变化又不以交代结构为目的。这种平面化的较纯粹的色彩设置，配以变形拉长的夸张造型和强烈的装饰感。”
再次是神态表现。莫迪里阿尼画人的眼睛时有个特点，不画眼珠，这种“有眼无珠”、反其道而行的做法，成了他笔下人物的一个标志，也带来一种特殊的审美效果。美术史家文杜里说：“它们的眼睛是空空的，但有着微弱的闪光，有着艺术家秘密梦境的淡淡的反响。”
文杜里在“空”中感受到一种“光”，带着神秘主义的倾向，反倒激发观者去审视人的灵魂世界。莫迪里阿尼对珍妮的解释是：当我了解你的心灵深处时，我将画你的眼睛。同时，他也做过另一种解释，他笔下人物的眼眶只是空茫的蓝色，仿佛它们对外部世界视而不见，看的是自己的内心世界，而不是外部景观。莫迪里阿尼集中气力表现人物，又成功地把观者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人物身上。
（选载四）
（《看画小记》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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