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扫码、返程上报已成为人们生活的日常。“吉祥码”“安康码”“京心相助”等防疫健康信息查询和报送平台已被大家熟知。“吉祥码”是吉林省健康码,“安康码”是安徽省健康码,“京心相助”是返京人员疫情防控报到平台。这些命名,都是利用语言的谐音,人为地加以创意而赋予新的寓意。
汉语中的谐音如此广泛地存在,从古至今一直受到青睐。可以说,这与汉语的特点以及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思维方式、审美情趣等密切相关。
语言崇拜
先民对语言产生了一种神秘的畏惧与崇拜心理。他们相信语言具有超自然的威力,能够影响和改变自然、社会和人的命运。原始巫术中的咒语、姓名避讳等,都是古人语言崇拜的体现。
民俗事象中的诸多谐音祈福或谐音禁忌,正是语言崇拜在文化生活中的留存。比如,倒贴“福”字,用同音的“倒”,从听觉感知上将“福到了”的美好期待加以外化。亲人间、爱人间吃梨忌分食,也是用语音禁忌体现人们在情感上对“分离”的规避。
同声相应
古人认为事物的“声”和“气”之间能产生相互感应和沟通,即“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周易·乾》)。同样的声音能产生共鸣,同样的气味会相互融合,基于这样的“相同”才能让不同的物象相通。
“同声”的“声”即声音,也可以指语音,即事物命名的各种语音形式。在跳跃的、发散性思维的促动下,同样的语音外壳可以包蕴不同的意义内核。然而在特定环境下,本音与谐音之间却建立起较为稳固的关系。比如,苹—平(平安幸福)、柿—事(事事如意)。在年画、剪纸、雕塑等艺术形式中,更将此展现得淋漓尽致。“鱼戏莲叶图”暗含“连年有余”,五只蝙蝠从天而降的图案象征“五福临门”,猴子骑马的雕塑寓意“马上封侯”,等等。
从“同声相应”来说,只要音同音近,就能发生相互作用,就有互谐的可能。
神与物游
汉语的基本音节结构不多,只有400个左右,加上四声的差别,也就1600多个,除去空缺,大概1300个可用音节。以有限的音节构成无限量的词语,势必会产生大量的同音词(或语素)。
谐音象征符号本身对人们的期愿并无直接的指向性,但是在语音关联之下,借助联想的加工,将语义跨度大的物象联系起来,创造出不少具有历史渊源或民族文化特色的语词、图画、意象、行为。比如,船家忌“住”,故将“箸”改为“筷”;广东人忌“折”喜“利”,故称“猪舌”为“猪脷”;剪纸、绘画中喜用喜鹊立在梅树上的图案,象征“喜上眉梢”;石榴因其多籽儿(多子)的特点,成为送给新婚夫妻的佳礼;正月初一人们上山捡柴,期盼着来年能“登高抱财”。
文隐深蔚
中华民族具有含蓄、内敛的审美追求,在文学艺术上也崇尚“文隐深蔚,余味曲包”(《文心雕龙·隐秀》)。人们会把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蕴含在语言深处,讲究言外之意,重在义生文外。汉语谐音艺术正好体现了这种含蓄、内敛的审美意趣。比如,诗词中以“晴”谐“情”,以“丝”谐“思”,以“莲”谐“怜”等。尤其是对“利”“害”“吉”“凶”等事关生存状态与未来发展的大事,更需谨言慎行。
通过谐音,可以将看似无关的物象联系起来,间接、委婉地表达某种期愿,满足人们的交际或表达需要。比如传统婚礼中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蕴含对新婚夫妇“早生贵子”的祝福;家长们为赴考学子准备糕点和粽子,取“糕”“粽”之音,祈“金榜高中”之愿;年节时打碎杯盘,一句“碎碎(岁岁)平安”可以化解不少尴尬与不安。
可见,谐音不失为一种化直露为含蓄,避粗俗而成典雅的绝妙方式。所谐之音虚实相生,可以达到隐秀蕴藉、内外和谐的表意效果。不仅如此,所谐物象间的陌生感,更平添了几分幽默与谑趣。
(《光明日报》8.15 尹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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