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行动”：孩子们的免费游泳课

    7月27日，距离江西新余市区半小时车程的罗坊镇希望小学，篮球场拼装的简易泳池里，正在举行“水花行动”结业考试——通过的标准是，中途脚不着地，以蛙泳姿势，一口气游完15米。按照培训目标，应有80%以上的学生合格。

    2020年，江西新余市正式启动“水花行动”，针对全市小学四年级学生，开展每期10天的免费游泳培训。城区学校就近对接游泳场馆，近郊农村学生统一乘坐大巴进城，偏远乡镇就地拼装简易游泳池。三种方式结合，计划2022年基本实现小学毕业生掌握游泳技能。

    一年到头紧绷的弦

    不会游泳的胡柳根，是罗坊镇希望小学的副校长。7月26日，两期培训已近20天，在泳池边耳濡目染，他也成了半个游泳教练。当天有近40名学生，同时在宽15米、长20米的简易拼装泳池里练习。现场有3位教练、2位救生员和各班班主任。

    七八月份，新余最高气温飙升至36℃。孔目江、袁河穿城区而过，境内山塘水库星罗棋布。每天傍晚五六点，常见家长带着小孩，骑着电瓶车，挎着各色游泳圈，往江河水库跑。

    一到暑假，接到学校领导班子和班主任电话，胡柳根总是提心吊胆，“担心出事”。每个礼拜，罗坊镇希望小学的班主任微信群，都要转发一则防溺水安全提示。

    今年5月以来，全国发生多起青少年儿童溺亡事件：5月22日，河北献县5名孩子在村边坑塘溺水；5月29日，安徽宿州3名学生在取土塘游泳洗澡，不慎溺水；7月11日，江西万载3名儿童溺水；7月13日，河南驻马店市人民公园6名学生溺水死亡……

    不单是炎热的暑假，对胡柳根这些农村基层教育工作者而言，防溺水安全教育的弦，一年到头都紧绷着。春天多雨，池塘涨水，担心学生上下学出意外；9月学生返校，“秋老虎”余威尚在，怕学生偷偷下水；到了冬天，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又怕学生玩冰落水。

    今年罗坊镇希望小学四年级在籍学生210人，205人参训“水花行动”，15米蛙泳考试合格率达86.8%。胡柳根觉得，学会游泳后遇到危险，比从没下过水的应对能力强。

    摸着石头过河

    “市领导交给个任务”，2018年夏，新余教育局体卫艺科科长黄亮和分管领导被局长叫进办公室，“在小学生里开展游泳教育，化被动为主动推进防溺水工作。”

    回到办公室，黄亮上网检索“游泳教育”，虽然有海南开展游泳教育的新闻，但当地是在全省推广。新余只是江西最小的一个地级市，全国没有经验可复制。

    2018年，新余市在暨阳学校启动“水花行动”试点，免费为100名留守儿童、家庭困难的农民工子女培训游泳技能。教育局出资5000元，为学生采购泳镜、泳衣等装备，游泳协会提供教练义务教学。2019年，受训人数扩大到200名。

    那些日子，黄亮一大早就直奔游泳馆。“100多个小孩的脑袋瓜浮在水面上，我就放心了”。但“水花行动”在全市近1.7万名学生中铺开，仍是摸着石头过河。

    黄亮和体育局的同事，花了一周时间，走遍全市游泳场馆。包含教练员、救生员和带班班主任等补贴在内，城区每名学生的培训经费为400元，远低于市场行情。刚开始，场馆老板多不作声。

    “把这些学生培训完了，一个漫长的暑假，他自己会到你们这儿来游，市场潜力无限”，在黄亮的鼓动下，大型游泳馆同意后，规模较小的也开始跟风，最后甚至主动找上门来。最终，共挖掘出全市可供培训的游泳场馆23个，其中3个是学校场馆。

    不同的声音

    “水花行动”在推进过程中，也有不同声音。

    同处乡村的蒋国珍小学，四年级班主任蒋毅平遇到了不同情况。他手上的签到考核表对勾稀疏，班里38个学生，10天培训只有12人满勤。学校离罗坊镇4公里左右，“最大的问题是这段时间农忙，家长没有时间送过来”，蒋毅平说。

    班里半数以上都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岁数大，有些不理解，“你们天天讲不能下水，现在还要带他下水。”蒋毅平反复解释这是免费教孩子自救本领，有家长说，“我打个摩的过来，不要钱了？”对于个别家长，“做工作没有效果”。

    虽然防溺水的重点在农村，但在城市，家长对“水花行动”的接受程度更高。暨阳学校副校长黄文媛介绍，该校自我加压，设定出勤率为96%，结果大部分学生都能参训。

    数学老师教游泳

    第一天下水，有学生怕到五官扭曲，有学生紧紧扶着岸边，腿软哭红眼睛；还有学生抱住教练脖子，不肯松手……在新余游泳教练口中，不少零基础学生怕水。

    10天时间，1名教练教15名左右的学生，其中超过80%游过15米——教练员至关重要。

    “用力，再用力，再来一个”，学生游得比上次更远了，游泳教练刘忠平轻轻拍着他的脸，“你一定可以的。”

    7月28日，刘忠平正在浅水区带4个学得较慢的学生——这名国家二级运动员，积累了20多年游泳教学经验。他班里一半以上学生，能在考核当天，一口气游到泳池25米的尽头。

    除了刘忠平这样的专业人士，今年暨阳学校10个教练中，还有一位36岁的数学老师敖文。他游了10多年泳，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了教练员考核。有着丰富的文化课教学经验，他发现鼓励学生同样是游泳课的法宝，“站在学生一两米前，他就能坚持。离学生远些，他就坚持不了”。班上近一半学生游泳零基础，距考试还有两天，19个学生，15个能游15米以上。

    目前，新余市共培训合格教练员260多名，组织了一支以市游泳协会成员为骨干、学校教练为补充的教练员队伍。

    （《新京报》8.5 杜寒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