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法国新浪潮的东方回响,从上世纪50年代末到70年代,日本新浪潮绵延20年。据统计,整个上世纪60年代,每年新浪潮影片数量约占全年10%,但就是这10%给日本电影史留下了迄今为止最后一个黄金时代。
大岛渚是先发制人的那一个,演绎着最典型的新浪潮姿态:与大制片厂为敌,反叛前辈大师,直面鲜血淋漓的现实,激活镜头的“当代性”。日后与大岛渚、吉田喜重并称“新浪潮三杰”的筱田正浩,显得姗姗来迟。
相比激进的大岛渚、若松孝二,筱田背过身去,关注旧时代的人物:落魄的武士、流浪的艺人、不拘一格的浮世绘画师。他对传统戏剧别有钟情,当时代舞台的高光投向暗影里的蛆虫、腐烂的创口,筱田仿佛还沉湎于将相贵族、才子佳人。筱田总结,构成日本人本质的,是性、暴力与受虐。他拍女人腻白的脖颈,线条优美的曲线,榻榻米上演绎着各种欲望戏码。但筱田的描写克制、色而不淫。对性的细节不关心,重要的是,作为权力与象征的性。
银幕里的欲望,当然是瞄准现实。上世纪60年代,正是欲望贲张的年代,人们企望实现改变,在人间打造乌托邦。但筱田说,“我对未来或乌托邦的理想主义不感兴趣”。在《干涸的湖》里,街头运动潜伏着恐怖主义的兆头。《恶灵岛》里,筱田在一头一尾特地塞进披头士的《回来》与列侬的《想象》,上世纪60年代,孤岛上被欲望囚困的恶灵,魂归何处?歌者吟咏的美丽新世界是可能的吗?
(《北京青年报》6.25 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