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邮局

    ■韩浩月

    小镇邮局位于镇政府门前那条街的西侧，二楼有两间办公室，一间是局长在用，另一间空着，被我租了下来，用于写稿。

    当时，我在镇政府工作，一手写着公文，一手写着诗和散文，文学梦醒了又做，做了又醒。那会儿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等待邮递员送来报刊，厚厚的一沓。

    小镇邮局我能记得的，只有局长和两名投递员了。尤其对局长印象深刻，因为他个子高高大大，脸庞圆润，表情憨厚，还总爱笑。我经常会在写不出字的时候，敲开他的门，问他玩牌不？他板着脸说：“开什么玩笑，上班呢。”到了午饭的点儿，他敲开我的门，带着点挑衅的意味说：“打两把？”

    局长的牌技不怎么样，那个夏天的许多个中午，局长都会输给我二三十块钱，这份“收入”多数时候成了我的午饭钱，少数时候，我会邀请局长和两名邮递员下馆子撮一顿。

    瘦高个的邮递员，家中还有地，农忙的时候，赶时间送完信要回家忙农活。矮胖的邮递员，是个整天笑嘻嘻的家伙。每逢我收到稿费，他就会挥舞着稿费单对我说：“又是一笔巨款，晚上哪里喝酒去？”于是，四个人便约好，街边熟悉的馆子里欢天喜地地小聚一下。

    那会儿的日子真好，轻松，缓慢，生活的乐趣也很单纯，中午打几把牌，晚上喝一顿酒，每天早晨远远地看到邮局的那栋二层小楼，就有暗暗的欢喜。

    在小镇邮局“混”了不到一年，偶然的一个机会我去了北京，走得很匆忙，但没忘记去和我的邮局朋友告别。局长在一个比较正式的酒馆请我吃饭，两位邮递员朋友也到场了。他们三个人都说“别忘了我们”，仿佛我只是到隔壁城市的小镇出趟差，很快就能回来。

    转眼23年过去了，每年春节回乡过年的时候，忙里忙外也没去联系邮局的朋友，时间再长一些，就彻底失联了。每每想到故乡，我就会想起小镇邮局的这三位朋友：这样淡淡的，又如沐春风般的友谊，何尝不是人生的馈赠？或许是因为有这三位朋友的缘故，那段云淡风轻的日子才会如风干的牛肉，现在品味起来，依然津津有味。

    （《光明日报》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