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颖中
我的一颗侧切牙,去年就已发出欲落预警,然而,它犹似晚秋的一片叶子,叶茎还连着树枝,依恋着没有掉落下来。牙有依恋吗,兴许有,因而才有依恋地疼。
这颗牙,在我7岁时开始生长固守在我的牙床上,犹记得6岁那年我将替换的乳牙攥在小手心里,母亲让我站直了,扔到瓦房顶上。后来,果真长出的这颗牙不仅周正而且皓白。
这颗牙,也跟着我受过不少委屈,天生赋予它啃切的功能,然而,在我芳华岁月、国家物资匮乏年代,它除却啃切零星瓜果、辅助咀嚼食粮,食肉的啃切少之又少,几乎经年派不上大用场。能啃切一回肉,便是村里谁家娶媳嫁女被淳朴的乡亲喊去,才显现它存在的功能。
这颗牙,曾有过两次伤痛,一次是我在田间劳作,挑土的畚箕绳子断了,为拧接结实,施以牙咬猛拽,结果将这颗牙拽伤了;另一次是躲避乡下的土狗,慌不择路,连人带牙磕在一块大石上,好疼。
这颗牙,几十年来一直替我把守着说“话”的前沿要地,见证了我的舌头多说人话、不说“鬼话”,多说真话、不说或少说假话。这颗牙,和我一起品尝生活辛辣甘苦,我笑时,它给我平添些许“靓丽形象”,我郁闷时,这颗牙咬过嘴唇、拽过路旁草根。
这颗牙,为我“鞠躬尽瘁”半个多世纪,当它行将离别牙床,的确很不愿割舍,尽管会有义牙补岗,但原生的功能是义牙所不及的,更为心憾的是,生活越来越好,还有许多的珍馐需要啃切品味、需要大快朵颐呢。呜呼,惜别这颗牙。
(《广州日报》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