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
1970年,“小三线”建设如火如荼,父母亲响应杨树浦发电厂的号召,参加了安徽泾县一座发电厂的建设。我当时13岁,弟弟7岁,父母就将我们兄弟俩留在上海。
实际上父母亲在十六年后才搬回上海,我们成了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三线建设,上海就去了150多万人,据统计,留在上海的未成年儿童就有3.8万人。
留守生活令人难忘。十几岁的我,不仅要管好自己,还要管好弟弟。每天早上,我背着书包,牵着弟弟,先把他送到幼儿园,然后自己再到学校上课。下午放学后,第一时间跑到幼儿园把弟弟接出来。一回家,放下书包拿起菜篮子就到菜场去买菜,买汏烧后吃过晚饭已经天黑了,我把弟弟哄了睡觉,自己才开始做作业。
父母每年回来一次,也就待十来天。舅舅起初天天晚上赶来陪我们睡觉,后来放手让我们自己料理生活,也常常来关心我们,但绝大部分时间还是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平时的日子还算凑合,但是一到节假日,我们兄弟俩显得特别孤单。
记得有一次中秋节,周围邻居一家团聚热热闹闹。而我们家却十分冷清,更不用说饭菜飘香了。我们八点钟不到就上床睡觉。半夜,我被一阵哭声惊醒,爬起来一看,原来是弟弟在哭泣,他一边哭一边说:我想妈妈了。我心头酸酸的,含泪安慰弟弟。
这样的节假日我们不知过了多少回。虽然有父母,但是远离我们,生活中的困难只有靠我们自己去面对和克服,渐渐地使我们学会了坚强。我们毕竟还是孩子,父母不在身边有时也十分淘气,但是学习倒也蛮好,尤其是弟弟,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区重点中学——杨浦中学。1981年,弟弟作为应届毕业生,而我作为历届毕业生,双双参加了当年的高考,我们相互帮助,相互鼓励,弟弟成绩优秀考取了复旦大学新闻系,当年大学录取率是14:1,实属不易;而我却名落孙山,弟弟常说是因为我的牺牲成就了他的学业。
弟弟毕业后分配在上海电视台工作,而我也进入杨树浦发电厂工作。我们兄弟俩的点点滴滴传遍了我们的左邻右舍。要是哪家小孩不听话,大人们就会说,“人家父母不在身边没人管,你们天天热饭热菜,读书还不上进”。我们兄弟俩莫名其妙飞成为好孩子的典型。
五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这批儿童绝大多数已六十岁左右了,回首当年的留守生活,我们感慨万千。虽然在人生成长的关键时刻,远离父母,失去了许多,但是我们也获得了许多同龄人无法得到的东西。
(《新民晚报》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