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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1年05月08日 星期六

    母亲的越剧

    《 文摘报 》( 2021年05月08日   03 版)

        ■陈荣力

        小时候,全家只有父亲一个人30来元的工资,为了一家五口的温饱,一年中母亲有大半时间外出做零工。除了做零工,母亲又包下了全部的家务。忙,是母亲的生命语言。

        上小学时的一个冬日下午,我放学回家,看见母亲正坐在天井的阳光下纳鞋底。母亲一边纳一边轻轻地唱着“小别重逢梁山伯,倒叫我三分欢喜七分悲,喜的是今日与他重相会,悲的是我俩姻缘已拆开……”母亲还会唱歌?我惊呆了。母亲发现了我,歌声戛然而止。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越剧。在越剧被当作“封、资、修”销声匿迹的年代,从未听到过越剧的我,误把母亲唱的越剧当作平常的歌曲。

        之后,一年腊月廿五的晚上,母亲又小声地唱起了越剧:“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边;有一个,祝英台,才貌双全……”那时候,我对越剧有了个囫囵的了解。直到母亲唱完一个段落,我才开口。“妈,您会唱越剧?小时候学的?”“不,”母亲停了一会,“我是在上海学的。”“你去过上海?”像第一次听见母亲唱越剧一样,我又一次惊呆了。

        原来,出生在浙东四明山区的母亲,17岁即到上海给一家远房亲戚当保姆。那家亲戚对母亲不错,带孩子、做家务之余,偶尔带母亲去九星大戏院、大来剧场看越剧。母亲在上海待了六年,这六年是母亲最长见识的一段时光。年轻时这样的见识,对后来一直都是家庭主妇的母亲来说,不知意味着什么。

        2006年越剧百年诞辰之际,一家报社约我写一篇文章,我老是想起母亲为数不多的几次唱越剧,尤其是记忆中那个风雨如磐的秋夜。

        那是一个台风到来的秋夜。此前因受人诬陷,父亲被镇上办了不回家学习班。那天晚上,全家只剩下母亲和我二人。半夜时分,台风和暴雨的冲击中,我家二楼的墙破了一个比桌面还大的窟窿,顷刻间狂啸的风裹着瓢泼大雨卷入屋内。母亲像发了疯一样冲下楼去,寻找能遮堵窟窿的东西。最后在邻居的帮助下,窟窿勉强被遮堵上了,我也在疲惫中独自睡去。天亮时分,台风已经过境,欲醒未醒中我依稀听得母亲在另一张床上小声唱着越剧:“……问君有何疑难事啊,你快把真情说我听。官人呐,你若肩挑千斤担,我为妻分挑五百斤。”

        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怀疑这是母亲受刺激导致的行为失控。写文章时,这件事却让我对母亲当年的行为、对越剧,以及越剧对像母亲这样平凡的浙东女子的影响有了另一向度的思考。作为江南文化和海派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越剧的娱乐大众和情感教濡,相比于诗词、书画等,更具烟火气。对无数类似于或相异于母亲的江南女子来说,这既是源于地域的习惯和喜爱,也成了生活的寄托。

        (《文汇报》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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