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第七届中国书法兰亭奖揭晓。上海书法家、篆刻家孙慰祖凭借《孙慰祖玺印封泥与篆刻研究文选》摘得理论研究方向唯一金奖。
孙慰祖戏称自己的学术工作是“鸡下蛋”,“你见鸡下蛋都躲在草窝里吧,它需要僻静。做学术就得坐‘冷板凳’,‘孤独’是常态,高调更不必。搞创作也一样,四处打猎很难出好作品。”
“守株待兔”式幸运的背后,却是多年来在这个领域硬核实力的一次厚积薄发。这些年,孙慰祖研究改写的一系列结论与新开拓的领域被普遍接受,尤其是他以印学研究方法论定《淳化阁帖最善本》的年代以及破译马王堆三号汉墓主人身份,更是成为被热议的两个成功案例。
“九岁习字,再三年学刻,亦所谓十三舞勺者,然性愚钝不敏,事乃无功。”孙慰祖曾在一件篆刻作品中这样自述。
小学二年级时,父亲交给孙慰祖一本颜真卿《多宝塔》,让他每天做完功课就写字。父亲说:“字是一个人的脸面。”小时候的他,常常省下大人给的零用钱、压岁钱,去古籍书店买低价的碑帖、印谱。
在学校里,他先后得到书法、篆刻兴趣小组指导老师翁思洵、顾懋钧指导。后两位老师又将他推荐给当时还年轻的韩天衡,让孙慰祖写信、寄作业去求教,并嘱咐要附上回信邮票,这是礼貌。二人互致信函,韩老师的话语虽简短,却给当时正处于热情投入而路径多歧状况中的孙慰祖以方向性的指导。对于这段学习经历,孙慰祖戏称自己是“篆刻函授学员”。
进入上海博物馆后,孙慰祖从事玺印篆刻文物研究工作,在马承源馆长的指导下,他由秦汉南北朝官印入手做古玺印鉴别断代。历时五年由他主编的《两汉官印汇考》完成,这是第一部对汉代官印、封泥作出全面断代分期的官制、地理考释著作。后来,马馆长又将上博《历代玺印篆刻陈列》体系的筹划研究任务交给他独立承担。
二十年前,上博以巨资从海外回购安思远藏《淳化阁帖》时,对于拓本具体定性也有不同的意见。孙慰祖对该帖上所钤北宋初年收藏印记的发现与系统论证,为此帖为存世“最善本”的结论提供坚实依据,也成为圈内学者的共识,甚至有同道为此发表文章称“为印学扬了威”。
为国内外学界颇为关注的马王堆三号汉墓主的身份,在发掘后近三十年一直是悬案。2002年夏,孙慰祖在长沙释读出半块残缺了关键部位的封泥印文是“利狶”,这正是史载第一代轪侯利苍的儿子,同时又发现了墓中同出的“家丞”存在两种个体而在过去没有被注意到。这就组成文字学、官制学、官印制度和墓主姓名三方面的新证据,悬案终于水落石出。
几十年来,孙慰祖一边进行艺术探索,创作大量篆刻作品;一边在中国玺印篆刻文化的历史、理论研究中探幽爬梳,发表三百多万字学术文章。“我自忖算是一个‘篆刻老工人’,在书和印的方寸空间里翻来覆去,想弄明白的和想做的事越来越多,像是跌进一口深井,不能自拔。”孙慰祖说,“书学、印学都不是让万众‘欢呼’的东西,学术的‘冷摊’虽然空寂孤独,但却有新鲜感。人类的精神活动并不一定都有现实的功利,但它却是人们获得‘发现’与‘创造’快感的方式。许多‘钻牛角尖’式的研究,意义仅仅在于证明‘人的力量’,证明我们今天的认识能力攀升到的高度和涉及的宽度”。
(上观新闻4.26 李君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