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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无争
静静地开放
一朵芬芳的山百合
静静地开放在我的心里
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它的洁白
只有我的流浪者
在孤独的路途上
时时微笑地想起它来。
这是阮国琴写给王伟的《山百合》，王伟把诗写进日记，画上一扇窗，窗上有颗“爱琴”的红心，窗前是他带着吉他仰望的背影。
“我的人生，第一是飞行，第二是我们之间的爱情。它们对我来讲，就像飞机的两翼缺一不可。琴琴，我一定要飞出来，否则绝不回来见你！”在淘汰率极高的航校，20岁出头的王伟在给女朋友阮国琴的信中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后来，他如愿成为一名出色的歼击机飞行员，并与相恋5年的阮国琴结婚。
20年前的4月1日，中美南海撞机事件震惊世界。美国海军EP-3型侦察机进入中国海南岛附近海域上空侦察，中国海军航空兵派出两架歼-8II战斗机进行监视和拦截，其中一架僚机遭美军飞机碰撞坠毁，飞行员王伟跳伞后下落不明，后被确认牺牲。
时至今日，王伟的“人生两翼”仍在律动。他虽无法继续飞行，但每年的4月1日，国人都会呼喊他这架战斗机的番号：“81192，请你返航！”他虽无法亲吻心爱的妻子，但阮国琴至今仍然守着这个家。20年，英雄已逝，但从未远离这片他热爱的土地。
“我选择飞行，不是身不由己，而是为了理想”
阮国琴和王伟在高中时是同班同学。1986年，空军飞行学院在湖州招飞行学员。阮国琴主动给王伟写信：我不希望你成为只会在雨巷里徘徊的少年，而希望你成为能够在暴风雨中搏击的雄鹰！是一名真正的男子汉，你就去天空翱翔吧！
1991年，王伟在海军航空兵某训练营录制了一盒磁带，“如果仅仅是为了金钱，是很难理解飞行员的；我也可以选择去发财，像不少人一样下舞厅、打台球、赌钱，但我们是不一样的，就是应该不断学习的”。
对于飞行，王伟爱得如此热烈，并巧妙融入到情话里。他对阮国琴说，两人的性格就像飞机驾驶舱的陀螺和仪表，一个活泼灵动，一个稳重务实，是最好的组合。阮国琴补充说：“王伟就是一个飞在蓝天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线却握在我的手中。”
每当王伟遇到压力，阮国琴总会安慰他，“我给他准备了后路，但也告诉他，在这个过程中要尽最大努力，实现自我价值”。
自画“王伟之墓”
遇到挫折时，王伟几乎只有向阮国琴写信这一种方式减压。
1989年元旦，阮国琴收到王伟来信。这封信比平时要厚，她满怀欣喜拆开。王伟在信中说，自己找了一个大学生女朋友，除了长得没她漂亮，其他处处比她强。结尾处，王伟画了座坟墓，墓碑写着“王伟之墓”。这一刻，阮国琴内心如晴天霹雳。
她心碎了，于是离家出走，到亲戚家住。她给王伟回信，真心祝福他，正式结束两人恋情。一个清晨，她推开阁楼窗户，竟看到王伟蹲在楼下河对岸。她一边震惊，一边内心埋怨，于是拉上窗帘。但第二天，王伟还在。几天后，王伟带着家人来找她，他们见了面。
王伟给了她一封9页的长信。“你先看完这封信，如果还不原谅我，我这就走！”原来，在一次跳伞训练时，一名学员出事故牺牲，这让王伟第一次直观感受到飞行的危险。但他又放不下，于是就虚构了一个故事。
读完信，阮国琴泪流满面。她知道，“王伟之墓”是王伟对报国从军理想的宣誓。
这盛世，如你所愿
回到军营，王伟投入到更加艰苦的训练中。凭借出色的成绩，王伟成为所在中队第一个飞上蓝天的佼佼者。1991年7月，王伟结束了5年的飞行学院训练，成为一名歼击机飞行员。
尽管两年半未见心爱的阮国琴，但王伟并未回家，而是去海军航空兵某基地训练一年。他恳请阮国琴理解这个决定：“想你是时时刻刻的，此生唯有飞行和你左右我。感情上，爱你胜过爱飞行，而理智上我爱飞行比爱你更甚——这就是我目前（也许是一生）的主要矛盾，以及它们的辩证关系。”
1992年7月，有情人终成眷属。此时，王伟还没有积蓄，只能用一条子弹壳做成的项链当聘礼。1993年4月，阮国琴离开家乡，告别父母，舍弃了工作，追随王伟到海南乐东的部队。乐东生活条件艰苦，连吃水都是问题。在家属区只有一个水箱，每周来一次水，要赶快将水打满。“水里面还有小虫子，所以得把水烧开了再吃”，阮国琴说，这些都超出了一个生活在江南城市女人的意料。
日子过得苦，但从那以后直到王伟牺牲，是阮国琴此生最幸福的几年了。虽然王伟由于执行任务和值班，每周只能回家住一次，但他们离得很近，几乎天天见到。只要有时间，两个人就牵着手在山区的夕阳下散步。
20年里，阮国琴经历了漫长难熬的悲痛。是儿子给了她支撑，直到儿子成了一名海军军官，她才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戴上那条王伟送给她的子弹项链，到辽宁舰、山东舰上看一看，然后面向大海，告诉沉睡在这里的王伟：这盛世，如你所愿。
（《环球人物》2021第7期 杨学义 张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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