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康虎
我对旧物怀有朴素感情,有几件器物始终不离不弃。
家里的几本旧书,保存多年,其间有过几次搬家,它们被很好地保留下来。其实只不过是几本年少时读过、幻想过、喜欢过的书。我留恋那段时光,捧起这些旧书,就像收到青春的来信。书中那些勾勾点点、横横画画的痕迹,正是一个人年轻时歪歪斜斜的足迹。
能够陪伴人20年的物件,总是很少,人与物品之间总有一定的感情。有些东西很耐用,却用不了多久。比如,一只青花瓷碗,本来可以陪人很长时间,不小心打碎了,也就不复存在。有些东西很实用,但不耐用。比如,一只泡脚盆,我买回它是用来享受的,估计用不了多久。
不是目光流连和手指摩挲的东西,不会日久生情。有些东西不去接触或者使用,也就无所谓。我有一对墨色漆器花瓶,刚结婚时买的,搬了两次家,早不知塞到哪里去了。但有一只铝壳暖瓶,刚工作时单位发的,瓶身漆面斑驳,却依然保持温度。
哪些东西可以陪人20年?一台电视机和洗衣机用不了多久,一件衣服穿不了20年,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有一对木椅,当初那个木匠打造就用了三天时间。这对椅子本身形状并不好看,椅背有点直,不像其他椅子有弧度,倚在靠背上也不舒坦。但过去了二十年,椅子水分蒸发,木质收干,依然卯榫契合,不见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有些旧物,朴素简单,却很温柔。桌上的那只小闹钟,已经用了15年。还是孩子上小学时,怕早晨迟到,我买回来叫醒用的。现在孩子大学毕业了,它依然不知疲倦地走得那么准。小闹钟那么小,能耐却那么大,15年,跑了十几万个小时。
对一只小闹钟的敬意,是对自己内心的感恩。这不仅是对旧物的敬意,也是对自己柔弱内心的温柔抚慰。旧物有一种精致的、不肯马虎的气质,还在恒守岁月中的温和宁静。
(《羊城晚报》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