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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1年02月23日 星期二

    成为那个珍贵的普通人

    《 文摘报 》( 2021年02月23日   08 版)

        实务学堂正在开班会,校长欧阳艳琴让大家在纸上画出“定与躁”

      一群被应试教育“落下”的孩子,在失去了普通人最有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之后,重又踏上了父辈们的人生轨迹——早早辍学,离乡打工,流动在城市的各个餐馆、后厨、流水线、工地上。

      与父辈不同的是,在端盘子、撒辣椒、组装零件的日复一日里,他们感到迷茫与不安——5年、10年后的自己还是这个样子吗?还是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地工作吗?他们想要改变,想让那个既定的人生轨迹发生一些改变。

      希望培养出“珍贵的普通人”的实务学堂的出现,似乎成为了改变发生的机会。在这里,这些孩子感受到自由和“被看见”,通过专业技能的学习做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感觉到自己身上那种微小却又重要的价值感。

      尽管有人对未来依然困惑,也有人不得不再次挤进流水线、回到餐馆,但那些试图改变人生的挣扎和努力,在这些十几岁的普通人的身上留下了宝贵的痕迹。

      2018年,16岁的冬天,刚上高二一个月,罗明扬决定“起码要休学一下”。他跟不上学业,并被一种“恶心”的感觉扼住,虽然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但还是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了决定。

      实务学堂是在北京做装修工的爸爸从自己服务的业主那里听说的“出路”——一个“没有学历、偏社会实践、参加一些活动当志愿者,还能学点技术”的地方。对于当时的罗明扬来说,这几乎是跟着父亲做装修工外唯一的“希望”。

      这个可能改变命运的“希望”创办于罗明扬从学校“逃”出来的那一年年初。在北京昌平的校园里,高校的硕士生导师、经验丰富的心理老师都以志愿者的身份来授课。这是一个面向15岁到18岁农民工子女的全日制、非学历职业教育公益项目。

      “太有意思了!”物理课不是教室里画不完的电路图、做不完的卷子,而是站在马路边,直接面对来往的公交车、小轿车、大货车,定点,测速度;什么书都可以读;更重要的是,罗明扬发现原来手不是只能写作业和做卷子,还可以用来做编程敲代码,这将他带入一个“很宽”又“自由”的世界。

      罗明扬以前不看书,在学校,教材之外的课外书不被提倡。来实务学堂以后,他在B站上听完了一套32节的《文学理论课》,“我不敢相信我能看完,完全不是我的领域。”那本后来让他找到遥远共鸣感的《复活》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读到。

      罗明扬发现,原来托尔斯泰也有过那种“恶心”——那是一种被困在步调一致的世界里,任人支配的无能为力的痛苦。他开始意识到,父亲长年在外打工、父母离婚,以及自己5岁就开始寄宿的经历到底对自己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学堂那种像家人一样——和老师生活在一起,晚上一起吃饭聊天——的氛围吸引。18岁的罗明扬似乎从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书里“看到”了曾经和现在的自己,“你童年缺失的就是你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2020年疫情之后,实务学堂搬到了广州,租借了一所学校的两间教室,大的那间可以容纳所有的20名学生,在没课的时候上自习。教室中间挂着一个窗帘,拉起来又可以隔出一个上课的空间。    

      一圈走下来,你立马会被墙上贴着的同学们的目标和周计划吸引。罗家祥的目标之一是“不说粗口”。来学堂之前,他在河南的武校上学。“那个地方,习惯用‘干一架’解决问题”,于是,听说哥哥罗明扬在实务学堂“学得挺好”,罗家祥也跟着来学编程。    

      学堂教务长金玉说,对于这些学生而言,最需要的是“被看见”。    

      因为参加学堂承接的一个儿童交通安全项目,19岁的崔永祥短暂地当了几天老师。他无法想象,上学时那个举手回答问题都困难的自己,没上过大学,今天居然有机会站在讲台上给30多个小朋友讲课。    

      采访中的一天上午,有个同学找了金玉四次,“老师”“老师”喊不停,却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他需要一个靠谱、稳定的大人响应他的需求。”金玉说。

      学堂里绝大部分学生的家里都不是一个孩子,他们没有得到过好的培养、指导甚至爱。很多孩子被父母放到寄宿学校,还有一些被直接扔给长辈,隔代养育。金玉也无奈,“这又不是个体的原因,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就要去打工,打工就没有办法抚养孩子,只能是这样子。”

      19岁的林楚虹是个明显要成熟一些的学生,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说话细声细气,扫地也比别人更利索。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爸爸在外面打工,妈妈一个人顾着四个孩子,她作为最小的那个,“好像没什么需要管的”。在家里,一旦说错话,妈妈的棍子就会打下来,她就尽量不说话。来学堂后的一天,林楚虹看到一个视频,一个男生胸前挂了张牌子,写着一行字: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她把视频分享给了当时的宿舍老师,老师说,“那我们抱一下?”那是她从来没感受过的暖,“我能跟别人拥抱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跟我拥抱。”

      每个学期都有人来,也有人离开。但校长欧阳艳琴相信,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从这里拿走了一些东西。教育就是这样一件事,很难,需要很多年、很多人。

      (《北京青年报》2.8 梁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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