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喊你回家拉白菜

    ■小米尔

    我妈有套理论，“立冬不锄菜，冻了你别怪。”眼见立冬过去好多天了，我妈也没召唤。最近，天气预报老说有雪，昨儿我妈就犯急了，电话夺命连环打：“不管你有时间没时间，不管你正干着什么，赶快回家给我拉白菜。”

    麻利儿开车去。地里不单单有白菜，还有带土的大葱，带土的萝卜，车直接开不到地里，得拿小桶一桶桶提溜，我妈嫌我干活磨蹭，嫌我车后备箱小，后座放倒了还不行，我妈恨不得拆了后座和前座。

    我心疼我车，可不敢吱声，本来出门时候车和我都白净净的，结果都弄一身泥。此时，我妈还褒贬呢：“再高级的轿车拉东西都少，坐着还老犯困，三马子好装卸，能直接开进家。”

    第一车，拉我妈家，车塞满了，大白菜、大萝卜、疙瘩头、大葱。葱的品种真好，一路上，辣得我睁不开眼。开玩笑跟老妈说以后没包装的不拉，我妈说什么都指望不上我。第二车，我妈坚决不让卸车，让我拉回自己家，放地下室。地下室暖和，没几天就会掉帮子烂叶子，还得费劲巴力弄出来，我不想要。我妈又是一顿数落。再坚持不要就又犯急了：“你趁早马铃薯下山，给我滚。”

    于是我就只能拉着一车土特产送人情，群里嚷嚷：“趁热乎，谁要赶紧说话，包送。”最后赔一笔洗车钱。

    其实我妈家地早就被征用了，地产商一直不施工，也没围墙，我妈和她的小伙伴们，就开了荒，能种一季是一季，能收一茬是一茬，种了一辈子地，看到地荒他们心就慌慌。

    有一年我妈做手术，惦记地里的白菜，我说我去收吧。我怕脏了车，先用彩色垃圾袋一棵棵套上白菜脑袋，铲了，带回家，车干净了，可是忘了把塑料袋摘下来了，我妈出院回来说我给白菜捂痱子呢，让我自己试试脑袋上戴塑料袋什么滋味。完全费力不讨好。

    去年我妈要做酸菜，我买了块塑料布车里放着，拉白菜的时候我想用塑料布垫车，回头洗了再弄酸菜，我妈不让，说酸菜得干净的，脏一点了白菜都知道，准烂。我心说，它要真那么娇气就不叫白菜了。塑料布十块钱，洗车三十，哪头轻哪头重？我妈说哪头重就哪头重。

    我在微信群里说：“今儿给我妈拉白菜，有同款的，请接龙。”唰，一溜。“你知足吧，我中午给我妈拉一车酸菜，洒车里了，你脑补一下那味道吧。”“拉了一车葱，洗车后好几天还一拉车门都是饺子馅味。”“没让拉苞米杆就便宜你了。”“我要是不拉白菜，当初我妈也不让我买车。”……听话听音，这不是怨声载道，这都是劳动光荣。

    其实种地我妈从来不叫我，但是，收的时候，必须参加，好像，只有孩子们掺和的农事才叫丰收。

    胖燕吃着我家的白菜涮肉说：“知道最近几年白菜为什么贵了吗？都是让这拨高档私家车运输带起来的。”嗯，增加了感情成本。

    （《北京青年报》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