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的一处房子卖掉了。当搬走了所有的物品,准备走人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对木扶手静静地在这个小房子的角落里,蒙着灰尘。我心中一动,想起了很多往事。
看着父亲给我亲手做的这对木扶手,我却已经想不起他给我做这个东西的场面,但我想起我和兄长仲达幼年时,父亲和爷爷给我们做木头枪的场面。我父亲做的木手枪规整霸气,我爷爷做的是一挺机关枪。
我记得爷爷做枪的场面是一个夏天,爷爷光着后背,后背上和脑门子上,是细密的汗珠。而他竟然还叼着烟袋锅,他的两只手都占着。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可能都有这样看着父辈或祖辈给自己做玩具的经历。父辈和祖辈,一般都会些木工手艺,别说给孩子做玩具,他们结婚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场面还记得,可是我的那些木头枪,还能不能找到?
父亲给我做那对木扶手,是在1998年。他是为了我做俯卧撑方便,而给我做的。我回到家,翻看当年的日记,穿越到了当时封闭复习、准备律师资格考试的那段岁月。
1998年8月10日,农历六月十九,还有60天就要考试了,但这周而复始、一成不变的生活,也还是让人感到厌倦。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练习,很多法律条款我越来越熟悉,能脱口而出。每天都有进步,就会大不一样。其他事情也是如此,我早上坚持长跑,而晚上我抽出一点时间练习俯卧撑,我的胳膊明显比之前粗了一点儿。
我每天就在屋内地上做俯卧撑。地面是洋灰地,因为使用的时间比较长了,肮脏不平。手掌撑在上面,弄的都是土;地面有些返潮,因此做俯卧撑时,手感觉有点凉。于是,父亲就用木材帮我做了两个简易的器具“扶手”——我双手握住那器具的木把,可以撑在地上,这样手就不用直接沾地了。
我从10个俯卧撑开始做起。开始的时候,做下来这10个俯卧撑已经感到很艰难。我坚持下来几天后,给自己定下了计划:每天多加一个,绝不贪多。到现在,我能连续做50个俯卧撑。
其实,只是每天多了一个,就可以越来越多。如果想每天多做十个,那跟没有计划一样——因为根本不可能做到——不仅做不到,做不到给人带来的挫败感,会影响接下来目标的完成。这是个秘密:每天多一个。其实很多简单的道理,却可能是一个秘密。
我看着那对木扶手,想起那段复习生涯,还有我双手握住木扶手、人趴在地上时,闻到的地上的潮湿气息。
只是房子的买主已经来了,手里也还拿着不少东西,我已经来不及去拿回我的木扶手了。我扭身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健身器材,心里很清楚,我再也不能拿回它了,但我还会想起它。那里有我父亲的深情,还有我不会再来的青春。
那年我顺利通过了考试,之后就开始了我的律师生涯。木扶手见证了我的一个人生节点。
(《今晚报》11.16 杨仲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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