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10月,迎来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在这个重要的纪念日,抗美援朝老兵孙群英收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枚纪念章。70年前,22岁的孙群英随40军119师奔赴朝鲜战场。她在朝鲜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担任志愿军文化教员,给志愿军战士补习文化知识。她曾给许长福、杨根思等特级战斗英雄上课,更是尽自己所能让很多原本不识字的战士能够读报写字了。
11月2日,记者来到北京朝阳区大屯的一处民宅中,见到了耄耋之年的抗美援朝老兵孙群英。说起70年前的那段光荣经历,老人的记忆力惊人,十分健谈,说到有趣的事,自己先笑起来。
孙群英1928年出生在河南,小时候念过几天私塾,后来上的新式学堂。“我的太爷老、外祖父都是进士,我妈妈也读过书,她主张我从小就要读书。小时候家里就剩我一个孩子,我妈也给我请个先生”。她读五年小学、三年初中的时间,正赶上八年抗战。上初三那一年,日本投降。高中三年,又赶上解放战争。高中毕业时,解放军进中原,她毫不犹豫地参了军。在部队里,她是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有知识有文化。
一直以来,见到孙群英的人第一句话都会问:您上朝鲜打过仗吗?孙群英总是笑笑,“没发我枪,我一仗没打过。”对方更加好奇,“那发什么了呀”?“发我一盒粉笔、几本书,让我去教战士学文化”。在孙群英记忆里,1950年10月,第一批入朝的分别是38军、39军、40军、41军。她所在的40军“第一次赴朝时除了医护人员,没有带女同志”。
“当时美军在前线经常投放传单,可是好多战士文化水平特别低,不认识字就把传单给捡回来。那时就提出要‘国防现代化,战士们没有文化是不行的’。”孙群英说。
基于此,1951年7月,部队再次兵赴朝鲜,这一次带了女同志,22岁的孙群英被挑中,跟随40军119师从丹东出发,“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成为朝鲜战场上的一名志愿军文化教员。
孙群英在朝鲜时教的学员主要是连排干部,他们总共十个文化教员,其中三个是女同志。战士们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怎么摸底?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全问一遍:“你认识字吗?”“认识几个字啊?”她记得当时好不容易听到一个人说“我认识13个字”,特别高兴,赶紧问“认识哪13个字啊?”对方回答:“1,2,3,4,5,6,7,8,9,10,加上我的名字,一共13个字。”
“有的不识字,有的认识几个字,有的还能看报能念一篇文章。”文化教员就根据摸底情况给他们分班:“一个字不认识的分到初级班,能看报纸的分到高一点的班”。
为保证打仗、学习两不误,志愿军们以轮训队的方式进行学习,“留一个抽一个,这次排长来下次副排长来,这次连长来下次副连长来,一次抽一百多人上课。”当时没有教室,都是在防空洞里上课。防空洞挖得很深,上面搭的枯枝树叶作为掩护。隆隆的炮声是常有的,上课时还要警惕敌人的袭击。
有一次,孙群英跟战士们在一块儿吃饭聊天,忽然想起他们对“何必”“何况”两个词总是分不清,赶紧又给他们讲了讲这两个词各自是什么意思,然后让他们像在课堂上一样口头造句。有个战士站起来就说,“现在我们的生活很苦,一天三顿高粱米,连馒头都吃不上,何况饺子。”另一个接着说:“抗美援朝是打仗,何必讲究生活?”看到战士们领会了词意,孙群英发自内心地高兴。
孙群英印象深刻,119师有一个叫杨树华的副排长是神枪手,他曾经创下“一枪打死两个敌人,两枪打死四个敌人”的纪录,被评为一级战斗英雄。可是他不仅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连钢笔都不会拿。她笑着模仿,“连里奖励他一支钢笔,他用大把攥的方法拿笔,我们个别辅导了他好长时间,才学会写自己繁体字的名字。”让孙群英格外自豪的是,“他后来三个月认识了几十个字,过去拿斧头、拿镰刀的手,也会写字了”。
朝鲜战场给孙群英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还让她收获了爱情。“他们给我介绍个对象,他在炮团里当政委,当时还闹了个笑话。”那时候轮训队一期课程结束后,要先去机关报到,然后再换一批学员。“有一次我到市里去开会,干部科的科长对我说:你教得不错,战士们反映都挺好。我就让科长帮着征求意见,看看自己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他一听就说:意见嘛倒有一条,战士们反映你这个教员有个毛病,正上课呢,一听见打炮就发愣。我心里说没有这事儿啊,可是也不好当即就否认。”看到她愣在原地,科长绷不住笑了,“他一笑我才明白,因为我刚认识的对象在炮团,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北京青年报》11.6 李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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