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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0年09月10日 星期四

    她“复活”了两千年前的秦汉都城

    《 文摘报 》( 2020年09月10日   05 版)

        李毓芳

        今年西安夏季多雨,把李毓芳愁得不行:灰黄色的土坑里,哪儿哪儿都汪着水,战国时代的夯土墙刚露出头,就只能拿塑料布罩起来。发掘变得很慢,“工人都回家啦”。

        几日不去工地,李毓芳很想念那边。她是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上年纪后,她已摔过好几跤,但是,李毓芳说,这一点没影响到她,她顽固地喜欢田野工作。她说得眉开眼笑。

        掘出碎瓦与墙皮

        1963年,李毓芳考上北大。起初她读历史学大类,考古学系的师兄师姐们回来,用笔画出文物贴在墙上,她看了极羡慕,就选择读考古。很快,她去河南做第一次实习,发掘一个新石器时代的院子,一个西周时期的小墓,都是“小盘小碗”。她很喜欢,觉得考古的每一天都很新鲜。毕业后,她坐着卡车到陕西的军事农场劳动。1970年代秩序恢复一些,考古部门征调她去发掘杨家湾汉墓,她走了八里土路上那去。后来她遇上石兴邦先生,“穿一身已褪了颜色的灰色中山装,脚蹬一双矮腰军绿色胶鞋,面带微笑。”她忆起初见石先生,谈几句话,就把诚惶诚恐的她带去考古现场。

        之后六年,他们发掘出杨家湾汉墓“三千车马”兵马俑。其间,她和一起去陕西的北大同学刘庆柱结婚生女。待汉墓挖完,李毓芳调去和刘庆柱一起发掘咸阳宫遗址。后来两人一同调去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

        苦中作乐

        李毓芳爱好考古队的集体生活。她记得在工地上吃到过的各种好东西,比如“特别香”的萝卜和大白菜。有一些穷苦经历,她当做趣闻讲给旁人听:“你见过老鼠偷鸡蛋吗?”

        1980年代,她夜半惊醒,看见一只老鼠用短小的前肢抱着她的鸡蛋,另一只老鼠用尾巴勾着它,运往洞里去。还有的小老鼠不熟练爬农屋的房梁,突然从顶上掉下来,考古队的临时工还打趣说,小老鼠是爬高锻炼。

        她本该在90年代就退休了。2002年,她再去发掘阿房宫遗址纯属偶然:考古所的领导让她留在工地,她犹豫了一下,“我说话直,易得罪人。”领导挽留她,“李老师你一直在发掘宫殿遗址,而且了解西安的情况。”她就留在了西安。

        她看不得新来工地的女孩那种娇气做派。年轻女孩与她们当年不同,涂各种面霜,打着阳伞,有的捂得只剩两个眼睛,“像3K党一样”。考古所搞活动,有一回用“大宝”护肤品当奖品,李毓芳这才第一次认识这种往脸上涂的东西。

        争议“阿房宫”遗址

        李毓芳也有一些很茫然的时刻。2002年底,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与西安市文物保护部门一起组建的阿房宫考古工作队进驻阿房宫前殿遗址上方的一个村落。李毓芳是领队。

        《史记·秦始皇本纪》里记载:“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就遗址来看,阿房宫地基的面积是汉未央宫前殿的近六倍。

        按照习惯,李毓芳在阿房宫遗址上的一个农屋里住了几年——先挖了两个探方,找不到秦代砖瓦;近一年后,开新闻发布会,提出阿房宫没建成的观点。发布会结束后,有记者留下来采访,她说:“你知道吗?没有挖到火烧层!如果项羽火烧过阿房宫,应该有火烧土的遗迹呀!”

        这句话让她成了众矢之的,仅凭采集不到火烧土就得出没有被火烧的结论,这不够严谨。多位考古学者提出,红色火烧土可能在建国初期被当地农民拉走造了路基。对此,李毓芳在学术会议上回应:考古队寻访过几个村子的生产队长,都说拉走的土并不多,而且,夯土台上挖到一些东汉或北周遗址,再往下也仍然没有秦朝的遗物和火烧土。现在提起,李毓芳还很激动:“他们不在工地上,他们不明白!”在她看来,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秦汉时期还不存在烧制砖。古人将泥土夹在石板之间压实,用来修墙、铺路。如果被火烧过,遗址内会留下大量红色土壤。

        那场论战中,李毓芳失眠了,血压也升高了。她觉得没有人理解她。17年过去,她仍然坚持:文学理想中空前绝后的秦阿房宫基本只是一个地基而已。

        在秦与汉的阳光下

        人生在世,李毓芳靠着自己的毅力和“皮实”克服了多数的困境。她回到西安乡下的考古队驻地,两个三四十岁的炊事员问她怎么锻炼的,她就表演了自创的体操,炊事员们说学这得花几个小时,动作也太多了。李毓芳笑她们,“年轻人就是坚持不了”。

        她还医好了自己的骨折。“李(毓芳)老师的理论是,哪里要是断了,那不能靠养,那得靠练。”队里的技师们提到这都笑。七十出头的李毓芳在工地上“滑”了一下,摔得肩膀很疼,她觉得更要锻炼,从工地回宿舍就打乒乓球去。

        两个月以后她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是异位粉碎性骨折,现在又长上了:“想长正了得把骨头敲碎了重长。”“那我可受这二茬罪吗?”李毓芳笑。

        西安的工地太忙。她女儿上学时,放寒暑假都去天津的小叔子家里住。她突然感伤起来,女儿几乎没吃过她做的饭。但她不愿意离开西安郊外的阳光。她从各地开学术会议回来,站在田间,“就像回到家一样”。

        (澎湃新闻9.3 葛明宁 何沛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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