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和自由

    自学代码进入支付宝、跳槽创业被收购，29岁的郭宇每一步都踏在互联网的风口上。年轻，退休，财富自由——他身上的每个关键词都戳中了年轻人的心口。2020年2月，他发布一封“退休”离职信引爆网络。以下为郭宇自述。

    我初中时，跟着父母到深圳。坐长途汽车经过很多城市，看到深圳有很多高楼、工地，每个人行色匆匆。一到夏天就非常闷热，行道树长得非常好，盘曲的树根非常粗壮，破坏了地砖。

    高考完，我想和以前高中社团的朋友继续联系，就想搞个网站，大家可以在论坛上发帖子，于是自学建网站。学的过程很痛苦，因为没人教，那个年代也没什么教材。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在网上搜索，试错、纠正。那年暑假我一直在上海，舅舅和小姨给买了一台电脑。每天下午，我就在房间里，光着上身，一边流汗，一边琢磨到底怎么解决。

    在暨南大学，我经常去撕勤工俭学招聘板上的单子，通过做外包赚了一些钱。2010年大三，给支付宝写了一封实习求职信，他们打电话过来问了几句，就让过去实习了。去实习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初级。我的岗位是前端开发，因为没有竞争压力，上班很轻松，下班了骑着电动车去西湖边喝茶。

    事情在2013年发生变化。那一年微信推出“微信支付”，阿里意识到要开始绝地反击，不能再让员工们过“养老生活”。当时有个战略叫做“allin无线”，让所有的人都去做客户端工程师，开发移动端、学习新技术，战略重点也变成做移动端的支付宝客户端。那时我已经准备离职了，并不是因为意识到行业转变，只是觉得在这里能一眼看到头，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应该去北京看一看。

    和北京创业的朋友在大学时就认识了，我在微信上问他要不要人，他说：“你赶紧来吧！”他当时在做“多说”（一个社交评论系统）和“图虫”（一个摄影图片社区）。

    2014年夏天，我来到北京。公司一共三个人，在中关村小区里租了一个两室一厅，八十多平米。每天睡醒了起来上班，累了就躺下来打地铺。就在那一年，多说和图虫被字节跳动公司（开发抖音平台）收购，我们顺势加入了字节跳动。主要是做小程序平台的运行技术。

    去北京之后，我长了很多白头发。如果你在北京工作6年，并且每两周才过一个周末的话，你会理解的。

    2020年2月12日，我提交了远程辞职。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所以写了一封辞职信，没成想就火了。

    我其实不太喜欢主动和别人沟通，所以一直避免做与人沟通的工作，程序员对我来说算相当优越的环境。

    上大学时，我希望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人。这个目标其实没有意义，因为世上总是有比你厉害的人，永无止境。

    后来我想，应该想想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靠谱的人，对自己负责——我做的事情确实是我想做的，或有助于帮助我完成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混日子。

    我喜欢读书和写作，中学时代就写过很多，还办过读书会。有几个对我影响比较深的作家，比如曹文轩、王小波。

    我觉得我的人生一直在走弯路，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再绕回来。如果能回到十几年前，可以重新遵从自己的意愿去选择，我想当作家。但那个时候，如果跟父母说想当作家，他们不打死你就不错了。

    我曾经放弃了一些更想做的事，比如说看书、写作，反正就是纯粹意义上的自由。自由不是一种想干嘛就干嘛的状态，而是我想不干嘛就不干嘛。我觉得所谓财富和自由，是两码事。财富代表你有没有钱，自由代表你是不是有自己能选择的权利。有钱的人不一定自由，自由的人不一定有钱。年纪越大，接触的人越多，人生当中的羁绊越多，你选择的空间就越小。

    （《南方周末》6.28 敬奕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