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和1957年,我国连续暴发两场流感。1956年属于A1亚甲型病毒流感,上海疫情高峰出现在6-7月。据1957年3月31日出版的《复旦》校刊报道:“单在隔离病室治疗的就有535人,除造成停课,停止一切集体活动的严重情况外,还用掉营养费5000元,医疗费3000元,损失1762个工作日,而患病者身心所受的痛苦更不待言”。由于患病学生众多,学校专门将大礼堂登辉堂(现名相辉堂)设为隔离病房。
1957年的流感更为猛烈,后来被称作“亚洲流感”,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出现的最严重的流感疫情。据研究,这场A2甲型病毒流感的病毒由A1亚甲型病毒经中间型变异而来。《复旦》校刊称,“截至本月30日止,本校已有60多个同学因患流行性感冒被送进隔离病室,因喉咙痒、轻微发烧等病状而到保健科就诊的人数,也超过了150个。”
邢醒医生保存着一张小小的三寸照片,9位白衣战士在登辉堂前大草坪上微笑合影。照片背后,标注着“五七年防治流行性感冒”。照片中的9位医护重点服务登辉堂隔离病房。邢醒回忆:“当时人太多了,有传染性。佩琳院(保健科所在地)没有病房,就在大礼堂隔离,设置了床铺,食堂负责送饭。”55级历史系阮国英详述了当年的情形:“隔离病室在二楼的大礼堂内,学校将长条椅撤到一旁,里面安放几十张病床,一排一排,整整齐齐。”阮国英总结说:“像现在武汉的方舱医院,只是当时我们说隔离室。”
有了前一年的前车之鉴,学校的应对措施也在不断升级。1957年3月31日校刊中提道,“学校领导除设立隔离病房、进行各种积极措施外,希望全体师生员工切勿麻痹大意,大力加强预防工作,注意环境与个人卫生……希望尽量少上或不上热闹公共场所”。到4月13日,校刊称“流行性感冒仍在我校蔓延。据统计,最近两星期来,进登辉堂隔离治疗的,已达八百人次;在保健科门诊处治疗的,也已达三千人次”。
控制疫情的全部压力,集中到学校保健科上。保健科李伟民科长虽未出现在1957年的照片上,但他无疑是疫情期间的一线指挥。当时住在隔离病室的学生杨翱卿写到,“有限的白衣战士,不仅要进行比平常忙乱的门诊,隔离病房还要昼夜值班,星期天也毫不例外。”从同期校刊中可以看到,为了应对疫情,李科长花了不少心思,“保健科采取了‘一切服从防治流行性感冒’的特别措施,门诊时间放长,任何时间都可以为病人诊疗,每天都有人通宵值班。为了克服病人多、医务人员不够的困难,市公费医疗办公室也抽调出二位医师来我校支援。”作为为数不多的男士,李科长还自己动手“在休息的时间,亲自为同学搬运床铺、棕绷”。
幸运的是,流感虽来势凶猛,但并未在复旦肆虐多久。病情从3月底兴起,到4月13日预计已现峰值,随之迅速消散。到4月27日的校刊中,疫情已悄然无声。
复旦“方舱医院”已经过去63年了,漫长的岁月中,这段岁月并未磨灭,总在不经意间被人忆起,被人记录。
李伟民在流感疫情中请舒宗侨等人拍摄了一些现场照片,后来组织了展览记录抗疫过程,展览结束后将照片赠送给相关医护人员。如今我们能看到的照片,估计多数来源于此。
已故化学系章道道教授,当年是助教,也被隔离在登辉堂。生前她曾告诉丈夫王新民教授,学校很关心患病隔离师生,对他们照顾有加,在当年物资贫乏的情况下,还提供牛奶、鸡蛋,还有油煎的荷包蛋等,以补充营养。
55级历史系李孔怀(后为国务学院教授)记得历史系有好几个女同学被送到登辉堂隔离,其中就有他的妻子阮国英。两人在毕业后相恋,携手至今,忆及这段往事令两人开怀。
王奉荣护士,今年92岁高龄,目前定居美国,和儿子同住。
王芝芳护士,今年亦92岁,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养老院中,腿脚尚便利,爱吃零食,保持着每天记日记的习惯,每位访客她都拉着合影留念。
邢醒医生,今年89岁,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现仍住在复旦宿舍区。63年前的往事,在她清晰的回忆中、在后辈师生的探访中悠悠地记录下来。
(《新民周刊》2020年第20期 周桂发 詹歆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