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年底,圆明园十二生肖之马首回归,国家文物局曾特意从故宫请来两位鉴定专家,其中一位是退休研究员聂崇正先生。聂先生专研清朝宫廷绘画,从马首的工艺风格方面给出鉴定结果,证实其与著名宫廷画师郎世宁的风格吻合。
聂崇正1965年大学毕业即进入故宫工作,在故宫经历了长长的职业生涯。
接触业务从1972年开始
用聂崇正的话说,“开始分配到故宫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因为他们都被要求去陕西搞“四清”。“我到陕西不久就得了急性黄疸性肝炎,很快就给送回来了,之后就没再下去,其他人待的时间比我长,回来以后很快就‘文革’了。”
到1969年,故宫80%以上的人都下放,到文化部系统湖北咸宁干校围湖造田,只留下很少人看大门,管安全,直到1972年。
“故宫那时候开始接受外国人参观。要考虑开放,老关着门总不是个事儿,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业务人员就调回来,但是也干不了什么事。”
聂崇正隶属于业务部,业务部分为保管和陈列两个部分,聂崇正是做陈列。“当时业务部门的领导叫杨伯达,他提出来要整理故宫收藏的清朝宫廷绘画,因为这部分绘画相当长一段时间不太被人重视。”
了解中国古代绘画史的人都知道,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国古代绘画史研究关注的重点是宋元之前的画,至明清时期重视文人画,清朝宫廷画一直不受重视。“一种观点认为清廷画不够潇洒,带有工匠气,为皇家服务,使画家缺少自己的主观想法,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清朝的宫廷绘画在有的绘画史中几乎不提,提也是一带而过。”
聂崇正在参加整理这部分绘画时,发现有些画其实很有价值,尤其是带有纪实性质的,比如帝后肖像、宫中活动等一些内容具体的纪实性绘画作品。
聂崇正不只关注清廷画的纪实性,同时在绘画品种、技法等方面也有研究。他说:“比如油画的东渐。我发现帝后肖像很多是油画,过去一般说油画是晚清或者民国初时派留学生到欧美或者日本学习以后才带回到中国,现在看来可以提前二三百年,传教士们已经把这个画法带来了。”
在西柏林的一次大展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故宫的对外交流也多了起来,常出去做展览、参加研讨会。聂崇正印象深刻,1985年曾到西柏林,做《欧洲与中国皇帝——宫廷珍宝展》。那时候东西德尚未统一,柏林墙还在。
《欧洲与中国皇帝——宫廷珍宝展》由西柏林的文化部门主办,他们向世界相关博物馆发出邀请,把与中国皇帝有关的艺术品和文物集中在一起展出。那一次故宫提供了以清朝宫廷绘画、文物为主的展品。聂崇正一行三人,其中故宫两人,另有文化部外联局派出的一名翻译人员。
这大概是“文革”之后故宫参与的围绕东西方文化交往所做的最大型的展览。在那次展览中,聂崇正发现一件趣事,雍正皇帝的《祭先农坛》图共两卷,一卷在故宫,另一卷在法国巴黎的一家博物馆,“这一次展览碰巧法国那卷在博物馆的楼上展出,故宫这卷在楼下展出,两个不同的展览,让两卷文物意外相遇,也使观众能够在同一时空看到。”这样的巧合还不止一次,“还有一次是我们提供了印出的版画,而德国的民俗博物馆提供了原版铜版,很巧地碰到了一起,很有意思。”
马首的精雕细琢
说回到马首回归,聂崇正说,十年前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已经有若干在市面上出现,现在有四个保存在保利。聂崇正很早就去保利看过,但马首过去只见过图像资料,这次去看,是在鲁迅博物馆的库房里。
马首的外形风格和欧洲画家笔下的绘画作品、时代气息高度吻合。“它脸上的毛都是在铜上面很细地抠出来的,郎世宁画上的毛发也是这样,很细,一丝一缕。目前可以看到的其他兽首应该也是出自西方艺术家之手,起码在设计时有欧洲人参与。”聂崇正说。
圆明园里的西洋建筑大部分是由来自欧洲的这些传教士设计。聂崇正认为康熙和乾隆这祖孙二人虽然对西方文化都很有兴趣,但康熙偏重自然科学,乾隆偏重享乐,喜欢洛可可风格。而雍正跟传教士的关系则不太明显,起码他没有看到雍正在位期间穿朝服的肖像有欧洲人所画,雍亲王时的画像是中国画家画的,也不是出自郎世宁之手。
而关于马首的价值,聂崇正从两方面分析,其一是文物价值,其二是历史价值。文物本身如果用金钱来衡量的话很难表述。圆明园被英法联军火烧,西洋楼是石头建筑,不像中国传统的木结构一把火烧净灰飞烟灭,连痕迹都没有了,所以像圆明园兽首能够遗留下来就有一种历史价值在其中。单从艺术角度来讲,它未必出类拔萃,不是一下就成了国宝,因为它的年代较晚。
但是聂崇正同样肯定了它的重要性,“毕竟以前我们只是从铜版画上面看过,十二生肖到午时会从嘴里吐出水来,现在见到了实物,从乾隆年间到现在,也有200多年了,从历史价值来讲是不可否认的。”
(《北京青年报》5.13 王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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