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泰元
一直以来,爬泰山是老妈的心愿,老爸只是陪同的伴游。
老妈陈妙璇,“芳龄”七十六。老爸曾国富,“年方”八十一。二老都喜欢爬山,足迹踏遍台湾的大山小丘。然而年岁渐长,关节退化,爬山之事只能谨慎为之。
2018年下半年,老妈跟我提起了泰山,我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便拍拍胸脯说以后带她去,
我爬过泰山,知道登顶不易。
2007年9月,我年轻力壮,一个人铆足了劲,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才从山下的红门登山口爬上了主峰玉皇顶。老妈问我泰山有多高,我说一千五百多米吧。她笑笑,说海拔近四千米的玉山她都登顶了,泰山的高度还不到一半,没问题!
冬去春来,我趁着东吴大学没课,带着父母离台登岱,作为2019年母亲节的献礼。我们走的是传统的登山御道,碰到的第一个古迹是一天门,是所谓天梯的开始,穿过这个明清的石牌坊不久,就到了孔子登临处,相传是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起点。从这里起,我们走的路,据说就是2500年前孔子的登山道,也是古代帝王登岱封禅的必经之路。
一开始坡度平缓,万仙楼、斗母宫、经石峪一路往下,走走停停,欣赏碑刻铭文,呼吸新鲜空气。沿路的山友看到我身边的两位长辈,总有人好奇询问他们的年纪,听到一个76岁一个81岁,连番竖起大拇指称赞。
壶天阁,观音殿,回马岭,泰山的登山路似乎难走了起来,我们休息的次数随之增加。走的时候,我们超越了才认识的山友,休息的时候,又被他们超越了。
迢迢登岱路,皎皎中天门。走走停停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中天门。从红门登岱,这里标志的是路途的中点。我提醒爸妈,行百里者半九十,从这里起的后一半,才是真正挑战的开始。
时值午餐时刻,也到了可以充分喘息之地,我们在一家饭馆坐了下来,填饱肚子要紧。吃饱喝足,我问爸妈,还有一半的路,接下来的难度会更高,行吗?不行的话,中天门索道就在旁边。他们俩都不是自夸的人,考虑了一下,说膝盖还好,体力也没问题,上路吧!
接下来的一段路出奇地平缓,饭后散步,斩云剑、天上人间、云步桥、五大夫松,给了我们缓冲机会。前半段会过面的山友,在这后半段一个都没见着。
总算到了十八盘,这是泰山最难爬的一段,梯级密,坡度陡,抬头仰望,就像一条红头银身的石龙,自顶上的南天门垂悬而下,蜿蜒披挂在苍山之中。路途辛苦,爸妈爬了数十阶就要暂停休息,席地而坐,喝水擦汗。经过的山友一样关注二老,知道他们的年纪,了解到他们从山脚下一路拾级而上,纷纷报以发自肺腑的赞叹。
盘顶的南天门就在眼前,约莫有百阶之遥,爸妈做了最后一次休息。进了中国红的南天门,拐进了宽阔平坦的天街,迎面而来的居然是满山遍野的海棠,美得我们让猝不及防。我们在盛开的海棠间流连,在变幻的山岚里穿梭,不觉到了山巅的玉皇顶,标高1545米,登岱成功!
岱顶云雾缭绕,爸妈无法亲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传世景致,不无遗憾。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此处仙气十足,倒让我们有了“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幻觉。收之桑榆,又失之东隅。我们寄望下山的缆车,却因天气因素停运,只好徒步。
天色渐暗,亲子三人原路折返,彼此扶持,在陡峭的十八盘下行,步步为营,生怕轻则伤了膝盖,重则滑落石梯。老天保佑,顺利平安。到中天门再搭车下山,回到酒店已是晚上九点。
(《文汇报》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