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又被称为“亚洲水塔”,是亚洲十多条大江大河的源头。可可西里,便是“水塔之泵”,广袤的荒野上,湖泊星罗棋布。30年间,一对师徒,先后登上高原,期待着为世界揭开其中的秘密。
师徒接力
第一次听说可可西里,朱立平已上了大学。从小在河北唐山长大的他,18岁前最熟悉的还是华北平原和渤海湾,青藏高原,只是停留在地理课本中的抽象概念。
1984年,19岁的朱立平参加高考,原本一心想报考清华大学热门的电子类专业,可几分之差,他被调剂到南京大学地理系地貌与第四纪环境专业。大三时,他获得免试推荐研究生资格,毕业后进入中国科学院地理所,师从青藏高原学者张青松、李炳元。
“要不是考大学时阴差阳错的调剂,也不会有我现在的事业。”回忆当初,朱立平很是庆幸。更令他庆幸的是,他竟然和导师一起,参与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对青藏高原全面系统的科学考察。
1973年,我国启动首次对青藏高原大规模综合科学考察,中国科学院组织了冰川、冻土、河流、湖泊、地球物理等不同专业领域的2000多名科研人员投入科考,前后历时20年。如此规模,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
1990年,首次青藏科考已进入最后一个阶段——喀喇昆仑山-昆仑山综合科学考察。当时,李炳元率领青藏科考队的一个分队第一次走进可可西里保护区,拍摄了可可西里湖、乌兰乌拉湖、永红-西金乌兰湖等大湖的照片,提取了水样。但受制于科学装备和补给,李炳元和队员们未能深入湖区考察。
老师在可可西里的时候,朱立平正在喀喇昆仑山脉界山达坂,有“死人沟”之称的龙木措科考。
科考总结会上,老师的遗憾,让朱立平动容,“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也要去可可西里,摸清那些大湖的‘底细’,”朱立平说,“这是我的梦想,也是老师的梦想。”
2017年,由中科院青藏高原所牵头的第二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启动,这又是一次规模空前,延续数年的科考,包括西风-季风协同作用及其影响、亚洲水塔动态变化与影响等十大科考任务。朱立平担任湖泊演变及气候变化响应科考分队队长,了却恩师遗憾的机会来了。
夜探大湖
首次青藏科考,探测湖区水深、水质的方式很原始。科考人员站在湖边,或划着小船进湖几十米,将绳子丢入湖中测量水深,再取回水样,检测水质。
这次科考,朱立平他们带了4艘冲锋舟,每一艘展开后长5.7米,宽2米,都装备了强劲的40马力发动机。“我们准备向可可西里湖区的最深处挺进。”科考队执行队长、中科院青藏高原所助理研究员鞠建廷说。
科考队还装备了先进的水上采样平台。其中的自动声呐设备具备GPS定位功能,可以精准测得湖水深度;水质参数仪具备测量湖水深度、温度、pH值、电导率、叶绿素、溶解氧等功能。湖底沉积物采样设备,线缆长度达数百米,足以摸清可可西里各湖的“底细”。“和老师当年相比,鸟枪换炮了。”朱立平笑着说。
深夜,在675平方公里的乌兰乌拉湖中,漆黑一片,四下寂静,偶尔会传来几声动物的嚎叫……“还真挺刺激的。”朱立平笑道。
更刺激的是,朱立平他们竟还遭遇了熊。“我们的食物装在卡车里,很严密,就是怕它偷吃,结果它真来了,远远地看了看,可能是发现不好‘下手’,最后悻悻离开。”虽然凶险,但朱立平却说这是件好事,“说明可可西里的生态环境变好了。”
2019年10月15日到11月17日,朱立平率领科考队深入可可西里无人区,首次全面测量了特拉什湖、乌兰乌拉湖、永红-西金乌兰湖、勒斜武担湖、太阳湖、可可西里湖、盐湖的水下地形,采集了长度4至5米不等的活塞钻湖芯2支、重力湖芯10支,提取了7个湖泊表层沉积样品,100多个表土样品。
第二次青藏科考以来,朱立平他们已获取70多个湖泊超过2万平方公里面积的实测资料。今年,科考分队还将继续在青藏高原进行湖泊实地考察,最终将获取近百个湖泊的实测水深数据。
湖泊之变
与第一次青藏科考相比,随着降水的增多,除开放性湖泊太阳湖和发生溃决的卓乃湖外,其他湖泊面积和水量急剧变化,多数湖泊扩张在20%以上,有的甚至扩张近一半。如永红-西金乌兰湖,第一次青藏科考时,面积只有416.1平方公里,此次科考发现,该湖面积已达615平方公里。
朱立平所率领的湖泊分队,已经完成了对西藏境内纳木措、色林措,以及青海境内可可西里地区等主要湖泊的实地测量,今年他们还将完成对阿尔金山地区的湖泊科考,累计完成约3万平方公里湖泊的现场调查,占青藏高原湖泊总面积的60%左右。
科考还在继续,相关成果的应用已经开始。科考分队在科考所获数据的基础上,通过数字地面高程数据和已测湖泊的面积-水量模型,估算出整个青藏高原的湖泊水量及其变化,并分析与气候变化的关系,为“亚洲水塔”的动态变化及其对气候变化的响应机理研究提供数据支撑。
不仅仅是朱立平团队。第二次青藏科考队还开展了“亚洲水塔”三维立体观测,建立了冰崩灾害监测预警体系,并已针对雅鲁藏布江冰崩堵江灾害等实现预警,为区域防灾减灾提供了新的有效技术保障。
(《北京日报》4.30 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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