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为了缓解草畜矛盾,一群牧民赶着牛羊,从西藏那曲市申扎县向北迁徙300多公里,来到平均海拔5000多米的无人区繁衍生息,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迁徙,建设了我国海拔最高的县双湖县。
2019年底,为了破解人与自然共生难题,给野生动物腾出家园,双湖县2900人向南跨越近千公里,搬迁到了海拔3600米的雅鲁藏布江北岸,完成了人生的第二次迁徙,开启了更加美好的生活。
走向新家园
拧开水龙头,看着清水哗哗地流出来,30岁的次仁卓嘎笑容格外灿烂。
对于次仁卓嘎来说,冬天到河里凿冰融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你看,一切都是新的。”次仁卓嘎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看看厨房里的燃气灶,又看看卫生间里的蹲便马桶和淋浴器,眼神里写满了“新鲜感”。
次仁卓嘎的老家在双湖县嘎措乡,一个藏北偏远的牧区。双湖县平均海拔5000多米,空气含氧量只有内地的40%,被称为“人类生理极限的试验场”,人均寿命仅58岁,比西藏全区人均预期寿命低12岁。
春节前夕,记者顶风冒雪探访次仁卓嘎的老家,沿途河流湖泊冰封百里,八九级大风肆虐,白天的气温达到零下25℃。次仁卓嘎的父亲索朗央培刚从冰河里拉来一车冰块,堆放到仓库里。
被称作“鬼地”的双湖,却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地处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双湖县,是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等迁徙活动的重要区域。
随着人口增长,当地人畜和野生动物争夺生存空间的现象愈发凸显。特别是因为地处偏远,环境恶劣,投资成本高,吃水难、上学难、看病难、出行难始终困扰着极高海拔地区的群众。
2019年底,随着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项目实施,次仁卓嘎搬迁来到雅鲁藏布江南岸的山南市贡嘎县森布日村。
在森布日村,记者看到,一栋栋崭新的藏式民居整齐排列,家家户户房顶五星红旗飘扬,还有配套齐全的村委会、活动中心,安置点周边医院、学校、市场一应俱全,交通便利。
“森布日的冬天就是双湖的夏天。”75岁的多吉卓玛说,与老家相比,这里海拔低了1400多米,“天气暖和了,呼吸舒畅了,睡得舒服了,生活也方便了。”
森布日安置点距离拉萨机场仅10多公里,距离拉萨市60多公里。双湖县政协副主席、森布日安置点前线指挥部副指挥长斯旺说,到了新家园,群众将获得更好的就医、就学环境,将有更多的就业机会。
一生的两次“大迁徙”
“我一辈子经历了两次搬迁,有三个家。虽然每次都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但结果却是好的。”谈起搬迁,77岁的白玛老人一肚子的话要说。
白玛的第一个家在那曲市申扎县,那里海拔4600多米。
20世纪70年代,申扎县是当时全国面积最大的县,总面积达30多万平方公里。
“那时候申扎县人口和放牧都集中在南部40%的土地上,北部20多万平方公里为无人区。”白玛说,随着藏北草原牛羊增多,人口逐年增加,申扎县的草畜矛盾越来越严重,牧民经常因为争草场打架斗殴。
1976年初,西藏自治区党委、政府正式决定开发无人区。
“动员老百姓搬迁的思想工作并不好做。”白玛说,“南部草场虽然不太好,但海拔低,而且牧民祖祖辈辈在那里生活,而北部的无人区海拔超过5000米,很多牧民不愿意搬迁。”
经过干部耐心的解释和协调,一些原来想不通的牧民终于转变了思想。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搬迁开始了。2053名牧民赶着16万头牛羊,首批搬进了这片神秘的亘古荒原。
白玛带领乡亲们在无人区扎了下来,在双湖县嘎措乡创造了新家园。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建设,无人区里建起了楼房,通了电。2012年,国务院同意设立双湖县,双湖因此成为中国最年轻的县、中国海拔最高的县。
“虽然双湖很苦,但要离开自己辛辛苦苦建设了40多年的家园,搬迁到贡嘎县森布日村,心里面还是舍不得,刚开始不想搬。”曾担任嘎措乡党委书记的白玛说。
老人最终想通了。在森布日村150平方米二层楼的小院里,老人喝着甜茶,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生命的回归
在森布日的新家,看到记者从双湖带来爸爸妈妈的视频留言,15岁的尼玛次仁和弟弟妹妹笑得合不拢嘴。他们的日常起居由60岁的奶奶德青照顾。
而在上千公里外的双湖县雅曲乡牧场,尼玛次仁的爸爸扎西,正站在猎猎寒风中,放牧着500多只羊。他的妈妈罗增用小锤敲打凿子,从河里取冰。
为了解决人走后牛羊的问题,西藏政府部门设置了数年的过渡期,迁出地按村成立合作社,迁出群众以草场、牛羊等入股,由部分青壮年留守统一放牧,暂时解决牲畜和生活来源的问题。
过渡期满后,留守的青壮年将来到森布日的新家,和家人团聚。昔日的无人区,将再次成为无人区,成为野生动物的乐园。
记者了解到,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项目全部结束后,西藏将退出近35万平方公里土地,其中保护区28万平方公里。这将有利于全面改善迁出地生态环境,草甸覆盖度将平均提高10%~20%,荒漠草原覆盖度将平均提高5%~10%。
(《新华每日电讯》3.18 周健伟 张京品 田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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