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0日,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席、人民日报摄影记者李舸领队,中国文联摄影艺术中心原主任刘宇,中国摄影报副总编辑柴选,中国文联摄影艺术中心网络信息处编辑陈黎明组成的小分队,坐上从北京到武汉的高铁。10天后,中国摄影家协会影像中国网主编曹旭加入。
在医院有两个拍摄的时间窗口,一个是医护人员从病房交班出来,吃饭前的空隙,吃饭总得摘下口罩;再有一个就是从病区出来后进行消杀,进入淋浴间的前一刻,会把口罩扔到垃圾桶里。李舸计算过,每人大概只有一分钟左右的拍摄时间,但真正摘下口罩拍摄时可能只有几秒钟。大量时间都在等待医护人员换班中度过了,一天只能拍30多人。
刚到武汉那几天,摄影师每天要在医院里“泡”十几个小时,但个人防护装备却很“业余”,浴帽都戴上了,连医护人员都说:“我们每4个小时就换班了,你们待这么长时间,太危险了。”
后来小分队转战医疗队驻地拍摄,那里人员比较集中,条件也好些,效率大大提高,陈黎明一天最多拍摄过170多人。
除了拍摄肖像这一“规定动作”,陈黎明还增加了一个“自选动作”,就是给每名医护人员录制一个小视频,面对镜头回答:疫情结束之后,您最想做什么?或者,您最想对家人说什么?很多次,一听到这个问题,医护人员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有的说“想和爸爸妈妈吃一顿团圆饭”,有的说“拼我刚买的乐高积木”,还有的说“答应儿子的旅行一定要补给他”。有个护士不知说什么好,同伴出主意,你也和宝贝说一句话呗。她说,不能和我说孩子,提起来,我就想哭……
“我在家不欺负弟弟,处处让着弟弟……”拍摄西安交大二院护士的时候,看到一位护士7岁儿子写给妈妈的信,刘宇忽然泪流满面。这位有着海外战地记者经历的前新华社记者到一边缓了半天,才继续开始工作。
李舸遇到过一位福建医生,是那种很刚硬的汉子,“他从病房出来,看到我们正给护士拍摄,觉得那是女孩子喜欢的,嘴里嘟囔着,不屑一顾地直接去洗澡了。等他出来,看我们还在等,就说那我也录一下吧。结果他刚说到:‘疫情结束之后,我要好好孝敬父母……’突然失声痛哭,后来哭到不能自已,实在录不下去了。”李舸看见他蹲在垃圾桶边上仍然泣不成声,最后站起身摆着手说了句“对不起”,缓缓走向通道拐弯处。
当医护人员真情流露时,摄影师们的手也在颤抖。工作的时候,大家的眼睛经常是湿润的。曹旭记得一次拍摄陕西医疗队时,护士们向他们坦露了心里的无助:传染病最大的伤痛在于,如果一个人最后没有被救回来,他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刻就是跟家人的永别,所以到最后家人会写一封信,请护士读给临终的病人。很多时候,病人本来已经失去意识了,可是听到读信时还会流下眼泪。
拍摄工作到底能给医护人员、给武汉人民带来什么?下火车的那一刻起,陈黎明就被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震惊了,在武汉长大的他反复问自己。直到一天天过去,在白衣天使们的脸上找到了来到这里的意义:尽自己最大努力,让镜头前的每一位战士都留下最自信的模样,为这段历史定格下一张张可敬的面孔。
如今,这些数以万计的“最美”肖像照,正在全国5万多个大屏幕上展示。
(《中国青年报》4.10 吴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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