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超市0.4元/只的购物袋,经常需要花上几百块钱,还得开车数十里,穿街走巷送给素不相识的某个武汉家庭。2月27日,楼威辰“弹尽粮绝”,身上仅有的两万多元花完了,那天是他从老家浙江安吉到武汉当志愿者的第33天。
杂声与孤独
正月初一早上,楼威辰吃了点东西,裹上大衣便开车出门。安吉县城的大街上,冷冷清清。几条街都被楼威辰跑完,到最后一家劳保店时,他几乎准备放弃。店主得知一下买4000个口罩,好说歹说总算答应过来开门。
从刷朋友圈看到武汉急缺医用口罩的消息,到决定自驾前往,楼威辰前后花了不到12个小时。
打开手机导航,从家到武汉700多公里。一路上都在下大雨,雨刮器不断摇摆。驶入湖北境内,天空早已乌黑。大灯刺透夜幕,射向空洞的远方,耳边是车子飞驰的轰鸣。楼威辰想了解当地新闻,打开收音机,传出来的却是嘈杂的“呲呲”声。“一下子就觉得特别沉重,特别孤独。”楼威辰说。
抵达武昌出口时,已是晚10时。越往里开,街越是空荡,昏黄的路灯更是放大了这种孤寂感。初见江城,楼威辰便决定,为这座城市再做点什么。
津津有味的汤圆
武汉科技大学附属医院在电话中拒绝了他想到医院当志愿者的请求,但指了另一条路:去武汉红十字会问问。
抵达红会时已是深夜,一栋不高的楼里灯火通明,十几个穿着红马甲的工作人员仍在搬运物资。交接完几箱口罩,楼威辰表示也想留下来。一位大姐简单询问了些情况,让他登记,然后说“先帮着搬东西吧”。
“都是些口罩、防护服,还有食品之类的,一直搬到半夜12时多。结束后,大姐叫我们都回去歇息。可我没地儿,只能在沙发上蜷了一宿。”楼威辰和衣而眠,一直到凌晨3时多才浅浅睡去。
好在第二天,楼威辰遇见了另一位志愿者,一位来自青海在武汉工作的咖啡师提出可以让他暂时挤住在出租房里。虽有些简陋,但至少能解决当下最大的洗澡难题。
楼威辰中文系出身,擅长写文作诗,之前是安吉某策划公司的文案总监。当被武汉红十字会得知职业后,楼威辰转而成了一名“文案写手”。但满屏的求救信息让他无限压抑。
元宵节当天。“条件有限,就用一个电饭煲,锅沿儿都掉漆了,煮上一锅汤圆,呼呼冒着热气。没有碗,人手一只一次性塑料杯,就围着边吃边聊。”在并不算践行的汤圆宴上,楼威辰与战友们正式告别,“我准备离开红会,开着车,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
其实那天的汤圆味道并不咋样,但是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一张便签纸
2月11日,在微博上,楼威辰看到了一条求助信息,博主叫“秀秀”。楼威辰马上私信联系。秀秀家住武汉江岸区的谌家矶街,20岁出头的小姑娘,遭遇着人生最大的变故:父亲突然离世,母亲病危却又暂时无法入院。秀秀别无他法,只能在网上求助。
秀秀自己也出现了症状,她最担心的是同住家中的弟弟,还有急缺的各种物资。得知姐弟俩还没吃饭,中午时分,楼威辰开着车去送盒饭。
进不去小区,楼威辰把塑料袋放在了门口置物架上,让秀秀的弟弟下来取饭。为了鼓励秀秀,装饭的袋子外,楼威辰特意贴了张便签纸:“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坚持住,照顾好弟弟,你们母亲所需的蛋白粉已在打听。当无法逾越的时候,请打我电话,我和希望都会出现。”后来,秀秀住进了医院,弟弟则被隔离在酒店。
3月3日,秀秀康复出院了。在楼威辰看来,小小的一张便签纸,有着特殊而又重要的意义——困顿之中,粮食、蔬菜固然重要,但支撑人们前行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并非孤军奋战
有一次,楼威辰在微博上晒了一张穿防护服开车的照片,却引来了一些网友的质问。私信咄咄逼人:“你能干什么?你在那儿不是给人添乱吗?!”其中夹杂着的还有粗暴的“逐客令”:“做什么志愿者,滚出武汉,浪费医用资源!”
拿着手机,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仅有的一件防护服是一位受助对象硬塞给楼威辰的。因为,他有时得前往呼吸科送药。酸楚感如鲠在喉。他本不想理会,但依然决定为志愿者队伍发声。
“医护人员是比我们危险,可他们有工资、有津贴,有关注、有送行,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很努力地想做好后勤保障,救助每一个有困难的人。我们热爱着这一切,可以不要任何名分、补偿,甚至可以没有名字,但不应当被攻击、被漠视、被不理解。”
楼威辰诉说最多的,还是在这个陌生城市中,善良的人们。从最初咖啡师的好心收留,到后来楼威辰有了自己的独立单间。来自陌生人的电锅和零食,从当地寺庙求来的红色手绳等常给楼威辰带来不少感动。
如今,楼威辰已不是孤军奋战。围绕在他身边,有二十多名小伙伴,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在线上帮助处理各种求助信息。
楼威辰说,每个人生命中,都有无比艰难的时段,将人生变得丰富而辽阔;这个世界,也并非因为有黑暗的存在,就没了光亮,更不要因为力量渺小而退却。
(《农民日报》3.30 朱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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