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武汉宣布封城后3小时,郝南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nCoV Relief(后改名“NCP生命支援”)志愿者招募书,当天有近2000人报名。
黄快快(化名)成了第一批志愿者,她曾在武汉读大学。她所在的组里,超过一半是大学生。最初,她们和大部分患者家属一样,对入院流程办理并不清楚,“手忙脚乱,谁的电话都打”。社区、街道、医院、区防疫指挥部、市长热线、地方卫健委,她们把电话号码按了个遍。
赵粒(化名)接手的第一位求助者是个姑娘,她迫切需要为外公外婆找两张床位。外公核酸检测为阳性,外婆也出现了相应的症状,但是核酸检测为阴性。这是前期典型的求助者画像:老年人、确诊或核酸为阴性的危重症、没有床位。
有人分享经验,要先联系到有床位的医院,再找社区开转诊单。
“我们的工作就是到处联系,我们可能在补一个信息的缺口。”黄快快说,很多患者当时处于比较焦虑和慌乱的状态,既没有精力逐个医院地去找床位,也无暇梳理信息。有患者根本不知道入院流程。
赵粒能感觉到患者家属也在一直催社区。电话接通,她刚报出患者名字,工作人员告诉她已经将情况上报。
社区工作人员谢飞(化名)和同事们的工作压力也大到了极点,每天填各种表上报给不同部门、照顾特殊群体就医、联系物业安排消毒杀菌,保证普通居民的生活物资与供应。四类人群没有完成“应收尽收”之前,居民指责他们不作为。
“工作初期,因为大家都没有经验,确实像打乱战,都在努力,只是不知道怎样才更有效。”谢飞回忆道,“那时候的现实情况就是确诊的还没有收治,已经确诊的病人,上报两天了,还在家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时患者会把社区工作者放在他的敌对面,因为他那个时候需要一个情绪的支撑点,他下意识地认为,我没有被安排入院,是社区的问题,社区没有给我上报等。”黄快快说。
赵粒做志愿者第三天晚上,收到求助者信息:“我外婆快不行了。”赵粒捧着手机,给社区打电话,再给街道打。患者提出想住离家更近的武昌医院,她就给医院反复打,问能不能去住院,能不能有病床,不要只是急诊拉回来。打完一圈以后,她给自己做一会儿心理建设,然后继续打电话催一遍。凌晨3点,老人被医院收治。她松了一口气,尽管不确定自己在推动事件的解决中到底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督导每天对志愿者进行技术指导和情绪支持。“你要相信你的生活跟电话那头的生活,其实是两个生活,你是在听别人的故事,”陆小芸(化名)说,“督导一直让我们划清专业跟同理心的边界。”
黄快快和志愿者们明显感受到变化是在方舱医院建成后,开始“应收尽收,应治尽治”,群里的求助信息少了很多。
形势慢慢变好。2月下旬开始,志愿者也结束了24小时待命的状态,群里实行值班制度,每4小时进行一次轮班。
“应收尽收”之后,求助的患者多是非新冠肺炎的患者,他们可能需要透析、化疗或是因为其他疾病需要住院,也有新的生命即将来到这座城市,也有人提出买药方面的需求。
赵粒习惯和对方聊日常生活,她帮助过的一位阿姨也给了她做志愿者的动力。“阿姨思考很多问题,比如新冠肺炎患者出院后再去检查应注意什么,如何做好检测前的隔离等。”这也让她意识到,要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她们,不要小心翼翼“怕把对方碰碎了”。
如今,一天比一天好了。
陆小芸说,自己之前对武汉的全部印象就是——武汉是一座很热的城市。这次她看到了这个城市痛得最深的地方。“大家都很渺小,但是我们一人抱一下,也可以抱住武汉的”。
(《中国青年报》3.18 马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