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辰的假期变成了一次征途。
最近1个月,他把近8万人份的试剂盒带进交通封锁的湖北,也带进一度封闭的市场。他是个销售人员,在缺口里看到了商机。“一开始就是想做生意。”他说,可事情做着做着就变了。
发现商机
第一批货是凌晨两点到的,总共1000人份,装在3只有冰袋的泡沫箱中。
以往,体积小、重量轻的核酸检测产品都走顺丰冷链。此时,外地进入武汉的物流已经停运。春运进入第八天,火车票、飞机票很难买到。公司指派一位回乡途经武汉的员工,带着试剂盒登上火车。
列车停在汉口火车站,邱辰在站台上,抱过夜色中的箱子。
凌晨4点半,他和同事将这批试剂盒带到经销商的冷库储存,几个小时后,六七百人份的试剂盒通过尚能运转的省内物流发往湖北省四五十家医院。
这是2020年1月19日,网络中流传着“武汉封城”小道消息。两天后,他收到20多家医院的反馈,对试剂盒的检测结果评价较好,需要订购。
“我要把这市场做起来!”邱辰与公司沟通,紧急开动生产线。
1月22日凌晨两点,还是在汉口火车站,5000人份的试剂盒抵达。这批试剂盒很快被发往黄冈、孝感、十堰、随州等地的十几家医院。同一天,多家财经媒体报道,国家卫健委仅指定3家企业生产新冠肺炎诊断试剂,分别是:上海辉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上海捷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上海伯杰医疗科技有限公司,专供国家疾控、湖北省疾控和各省市疾控中心检测。
1月17日,邱辰就知道自己的“东家”不在“指定名单”里。“洗洗睡吧,没我们啥事了。”他回到湖北随州老家,“过小年,放假!”没想到第二天接到部门经理通知:“回武汉,事情有转机。”不少医院的试剂盒需求量忽然增大,“要货”。
“那时不叫慌,叫发现了商机。”邱辰说。
为送试剂盒奔波
1月23日,武汉封城了。
就在这天早上,湖北黄石的大冶人民医院打来电话,“急缺试剂盒”。此时,经销商的3辆货车分别在武汉、襄阳、荆州送货。邱辰用上了自己的私家车。开车的是一位熟悉湖北省内各条公路干线、乡间小道的老师傅,两个人在武汉绕了四五个小时,没能出城。
各条高速路出口封闭,有的省道被民众挖断,一些小路被障碍物阻挡。最终,师傅换车,联系高速检查站说明情况,在下午五六点钟终于冲出武汉。荆门、大冶、广水、荆州的20多家医院收到了试剂盒。
1月25日,大年初一,下午5点多,邱辰接到通知,湖北省人民医院需要5000人份的试剂盒。他立即去提货,6点多就送到医院。“质量是根本,我们还是蛮有信心,不然也不敢卖”。
检验科在一楼,他戴着口罩,穿着鞋套,把箱子从停车场搬进门诊大楼。没看到什么人,但心里特别紧张。医生给邱辰的“收据”,是用白纸手写的“白条”。在那几天,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情况。邱辰坦言,“白条就白条,款收不回来,就当捐了”。
他操心着公司的产能,害怕后期省人民医院1万人份的试剂盒供不上货。一个好消息是,这一天,国家卫健委取消了核酸检测产品和检测试剂盒的推荐,这相当于放开了“试剂盒采购”的名单,连同邱辰公司在内的十几家企业,可以相对合规地将试剂盒送进医院。
大年初二,邱辰发现,公司的生产线全面开动,全国各地的市场部门都在向总部要货。原定初三到武汉的2万人份的试剂盒,推迟至初四。邱辰对着手机地图研究了半天,又在微信群与同事讨论一番,最终选定了交货地点。
1月28日晚,在湖北省与某省交界的高速公路收费站,一辆送货车与一辆接货车停在省界两端,“你不进来,我不出去”。满载试剂盒的箱子被人力卸下,从收费站地下的人行通道穿过,进入湖北。两天后,这些试剂盒全部发完。
生意做成了公益
“本来是做生意的,做着做着成了公益。”邱辰纳闷。
他坦言:“早知道会封城,早知道这么严重,我或许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
2月初,武汉的“试剂盒”已经不再告缺,邱辰忙着帮公司安排“捐赠”的物资和物流。“不管有多少物资进来,都不算销售业绩。”可他停不下来。
1月29日早上,他曾到湖北省人民医院,辅助医院做公司新冠病毒核酸检测试剂盒的“临床试验病例报告”。原来的眼科中心,当时被改造为隔离病房。邱辰意外得知,有一位医生送婆婆来就诊,结果全家“就地隔离”。有人说了一句:“都没来得及买点东西。”他立即下楼,冲进医院对面的超市,买好脸盆、衣架、消毒湿巾等物品,给那位“完全不认识”的医生送去。
离开停车场的时候,有车刮蹭了他的车。驾驶员神色慌乱,赔给邱辰100元钱。
“你慌什么?”邱辰问。
“我母亲因为那个肺炎去世了。”对方答。
邱辰愣了一下,把钱还了回去。
(《中国青年报》2.12 秦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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