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县长做直播

    晚上9点，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多伦县委副书记、县长刘建军开始和网友直播连麦：“大家直接说问题，不必问好，节省时间！”接下来，有问幼儿园补贴的，有问土地产权变更的，刘建军有问必答，一时说不清楚的，就叮嘱身边人记下来，“该找谁解决就找谁”。

    刘建军是快手上第一个实名认证的县长，直播时长经常打败全国99%的用户。他是多伦最大的IP，哪怕在别人的直播中露个脸，都能帮人涨粉。网红不网红，刘建军觉得不重要。他更在意直播能为多伦老百姓带来什么，能为多伦县留下什么。

    让“一把手”们都进直播间

    县长做直播，有啥不一样？很多人带着好奇进入了刘建军的直播间，发现这位县长没官架子，爱和老百姓唠磕儿。下乡调研、检查学校食堂卫生、突袭夜市、查酒驾……刘建军举着手机随时开拍。他的车上装了手机固定支架，出差时司机开车，他坐在副驾位子上开直播，从民生政策到旅游路线，主题不限，聊到哪儿算哪儿。时间长了，很多人遇到问题就进直播间找刘建军，筹钱的、找人的、找工作的，甚至还有调解家庭矛盾的，但县长不是万能的。刘建军意识到，光有一个直播县长还不够，还得有一个直播政府。

    2019年6月，多伦县各职能部门和乡县政府都开通了直播账号，每天下午3点到4点，各部门“一把手”轮流走进直播间，从农村土地流转、草原确权到临时旅游点收费、学校课程安排，他们直面群众问题与需求。政务直播开通以来，日均在线观看人数约500人，最高达到2555人，那场讲的是农业种植方面的问题。“干部们的直播表现越来越好了。”刘建军说。有一次，农业局局长做直播，他远程观看，录屏了10多个小视频，认为讲得非常好。“越是老百姓关心的领域，提的问题越多，越好直播和互动。问政直播，可以逼着局长们学点东西，面对天南地北的网友提出的问题，他不可能去问副局长、去问秘书。”

    除了推动建立政务直播间，刘建军还鼓励大家发现问题，在直播和短视频APP上积极曝光。采访当天，有网友发现大北沟镇一处马路的限高栏摇摇欲坠，十分危险，于是拍了视频。刘建军在评论里点名交通局。下午交通局在评论区回复：“我们正在处理。”不久又发一条：“该限高栏已被大北沟镇修复。”

    现在，刘建军每天要花两三个小时回复留言和私信。看到小区卫生环境差、遗弃小动物的，他转发曝光；看到乱停车的，他评论点名城管局；遇到问低保政策的，他截图转给民政局……直播和短视频已经成为他的理政工具，“所以说，我们不是玩直播和短视频，我们是用直播和短视频”。“用”字被他加了重音。

    刚做直播那会儿，刘建军听过不少难听的话，“直播是搞个人宣传”“县长不务正业”。刘建军觉得这些人不懂他，他想要的是“网红多伦”，而不是“网红刘建军”。年轻时刘建军在盟里宣传部工作，对媒体和宣传有敏锐的认知，他知道新媒体时代不能总靠报纸、电视、电台“老三件”。他打听过京津冀电视台广告投放的费用，至少需要几百万元。县里财政拿不出这笔巨款。此时，有盟里领导建议他试试直播和短视频。刘建军下载APP研究了一段时间，试着开了直播，拍了些短视频，慢慢积攒起人气，粉丝们跟着他的镜头去了不少多伦的好地方。刘建军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全国各地的人都到多伦旅游。

    “要想富，先修信息高速公路”

    雪夜里，刘建军带我们乘车前往多伦助农直播间。直播间设在多伦县电子商务公共服务中心里，那里摆满了人参果、胡麻油、艾草等本地农副产品。和政务直播不同，每晚8点到9点的助农直播主要目的是给农民“带货”。“以前是要想富先修路，现在是要想富，先修信息高速公路。”刘建军觉得，直播可以解决农民卖货难的“最后一公里”问题。

    正在直播的是巴彦宝拉格村的农民许雷。入冬后，许雷种植的大棚人参果出现滞销，直到两周前，通过助农直播间做了一次推销带货，所有熟果全部卖出，就连冬季预计产出果实也被预订一空。

    除了为农产品打开销路，直播也成了农民的“新农具”。2019年6月，多伦遭受蔬菜病虫害。刘建军与多伦农业广播电视学校校长孙亚梅一起下乡。他们跑了两天，仅探访了几十户。受灾的农户那么多，根本跑不过来。后来，他们用手机录了20多个50秒长的短视频，和直播结合，跟农户讲解如何打药和防治。最终，相比周边县市，多伦县应对这场病虫害是最及时有效的。

    2019年夏天，刘建军被推上风口浪尖。有越野车队肆意碾压多伦境内及周边草原，并发布视频挑衅刘建军。视频中，涉事者叫嚣：“建军，我到家了，你还追呢？”刘建军说自己“可算气完了”。8条短视频接连发出——“不要把越野当成撒野”“穿越草原，不要穿越法律”，直怼当事人。最终，肇事方不堪舆论压力，主动接受调查，公开道歉，并承诺在多伦植树10亩以上。

    这个过程中，刘建军得到了本地网红的认同。他们发现刘建军不是直播作秀，而是“真有胆量、不怕事儿”的县长。

    （《环球人物》2020年第1期 臧运卓 崔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