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企职员李燕正经历着日益加深的“养老疲劳”。她要照看年逾八旬的公婆,奔波两地跑药品报销手续,抚养女儿,自己还要工作。“向家里请个假”成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愿望。
2018年,北京首个“喘息服务”试点在丰台区启动——专业机构照料部分老年人,政府买单,让长期照护老人的家庭成员得以“喘息”。
“喘息服务”推出后受到热捧。近日,丰台区启动第二期“喘息服务”,预计将为1000名失能、失智老年人提供服务。目前,这项新服务已经在北京多区布局,未来将全面推广。
养老“中转站”
我们来到丰台区大灰厂东路的“温馨精康园”时,老人们正在三楼中部一个集体活动区域看电视。一见到院长邢尹力,老人们电视也不看了,开始各式各样的报告。谁看电视不守纪律了,谁要过生日了……大家纷纷汇报起来。
邢尹力的钥匙串上有许多小塑料牌,像是异形的迷你公交卡。这是电子钥匙,用于通过院内设置在各处的电子关卡——在这家精神残疾人康复机构里,上下楼层的电梯也上了电子锁。
临时入住的王爱华老人被安排在三层。他中度失智,女儿也患有精神类疾病,老伴儿又是癌症患者,全家的经济收入只依靠女婿一个人工作支撑。在家里,他只能依靠老伴儿和十岁的外孙女照顾。
癌症晚期需要化疗,老伴没精力再照顾他了。王爱华成为丰台区首批享受“喘息服务”的服务对象。按照协议,他这次可以在这里住21天,所有费用都由丰台区财政支付。
这是北京首次试水“喘息服务”。意在缓解老年人看护者的“养老疲劳”。首批试点的机构有8家,“温馨精康园”是其中之一,就近承接丰台区长辛店镇失智老年人的服务。
试点期间,主要面对特困家庭,如居家养老的失能、失智老年人。政府购买专业机构的服务,为老年人提供短期的免费照护。
看护者的“短假”
李燕是北京一家外企的中层管理人员,她和丈夫一起抚养女儿,也赡养年愈八旬的公婆。她公公今年确诊出了恶性肿瘤。平时,公公婆婆帮着带下女儿,现在公公病了,女儿和两位老人就得由自己照看。几个月下来,李燕手里的工作也积了一大堆。
公公是江西人,两地的医保报销药品政策不尽一致,丈夫工作繁忙,为了节省治疗花销,李燕不得不频繁请假,往来于北京和江西两地,为公公跑报销手续。李燕说,她很想向家里请个假,可是,谁来帮她呢?
比起有一个子女在身边的独生子女家庭,空巢老人的养老困境更为突出。在北京康助护理(养)院服务的云岗片区,“航天三院”的许多老年人还面临着“空巢”问题。院长于安安说,这些老人的子女多在靶场或发射地,老人们只能互相照料。
在丰台区,“喘息服务”通过两种方式进行。一种是像王爱华那样入住机构,进行短期的托养照护,一种是由服务机构派专业的工作人员上门照料。通过层层筛选核实,首批400个老年人家庭,按照就近原则分配给了位于5个片区的8家签约机构。
看护人一个月可以获得4天的“喘息”机会。试点服务期共6个月,申请人可分散使用,也可一次性使用,服务总天数不超过24天。机构照护服务费用按每人每天220元计,上门照料的服务费用为每人每天180元,费用由区民政局与第三方机构直接结算。
选择老年人家庭慎之又慎
邢尹力很珍惜这次试点机会。这位年轻的女院长和母亲一道,长期参与公益事业。她坦言,照顾老人“真是不简单,尤其是精神残疾的老人”。
王爱华就是一例。他生于1955年,还未达到国际标准规定的65周岁的老年人“起点”。但由于长期的智力残疾,他的外貌表现出远远超过实际年龄的衰老。
精康园的就餐和起居时间固定,七点吃早饭,十一点吃午饭,下午五点吃晚饭,晚八点睡觉。但刚进来时,王爱华睡不着觉,看电视一直看到早上四点。
另一位让邢尹力印象深刻的,是一位上门服务的老人。老人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要求护理人员必须洗手十几遍才能开始工作。
与温馨精康园相距几公里远的北京康助护理(养)院,也是此次签约的8家提供“喘息服务”的机构之一。这家机构负责对长辛店镇和云岗片区提供服务,分配给他们的118个名额,都是中重度失能的老年人家庭。
失能老人的数量,远远超越了“喘息服务”试点期的服务规模。正因此,对能进入首批试点的老年人家庭,丰台区慎之又慎。
失能、失智老年人当中,特困、低保等人群被列为服务重点。丰台区老龄办相关负责人解释,这些家庭照料老年人的经济能力、照护人的精力都较一般家庭更加有限。
厘清服务的“边界”
每位老年人的家庭需求不同,和“喘息服务”的提供者之间,有的内容不够匹配。康助护理院院长于安安发现,一些老年人或家属期待的服务,类似“家政”——希望上门提供服务的护理人员给他们做一桌饭菜,或者把全家打扫收拾一遍。
对于“喘息服务”的内容和边界,于安安有自己的理解。她认为,喘息服务“是针对老年人的家庭服务,不光是生活照料”,不能够背离“为老”服务的初衷。
在服务过程中,于安安和同事们琢磨出一套比较成熟的规范体系。“当然要给老年人做饭,但我们是针对老年人提供一荤一素的餐食。收拾家也没问题,但要在老人休息和不需要服务老年人的时间里做,不能把上门喘息当成家政服务。”于安安说。
北京市民政局副局长李红兵指出,“喘息服务”的边界是一定要厘清的。上门服务不是做一顿饭和打扫卫生,这是一项为困境家庭老年人提供临时照料和康复的服务。对于“喘息服务”的内容,未来在全市各区落地时还要进一步细化明确。
(《新京报》2019.12.27 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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