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出版的《英汉大词典》是由中国学者独立编纂的第一部大型双语工具书,至今仍是同类词典中最具权威性、使用率最高的工具类图书,是联合国必用工具书之一。它的主编是陆谷孙。自本世纪初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陆谷孙“与所剩无多的时间赛跑”,全身心投入主编《中华汉英大词典》(以下简称中华汉英)。
词典的第一要素是“查得率”
1991年刚编完《英汉大词典》时,陆谷孙在香港遇到从事对外汉语工作的安子介,安子介对他说,林语堂、梁实秋他们英汉、汉英词典都编过,你为什么不再编本汉英词典?于是,“被勾起了虚荣心”的他,从1990年代末开始着手这一工作。
《中华汉英》的编纂流程是由编者提交初稿,而后由主要编写人员修订,再由执行主编修订,最后由主编陆谷孙审定。“陆老师自称‘老改犯’,他的校样看起来像是打翻了墨水瓶,常常为了一个词条一遍遍地修改,或是调整翻译用词,或是重新选择例句。”《中华汉英》责任编辑于文雍记得,陆先生说过,编词典过程中“改”是没有止境的。
陆谷孙认为词典的第一要素是“查得率”,因为这符合最广大读者的需求。他有着丰富且庞大的阅读量,关心时事,且非常喜欢随手写——伸手可及的信封、明信片、小纸片上常常写满他最近的收获。陆谷孙门生、复旦大学外文学院院长高永伟说,陆先生一直特别关注收录新词。1990年代跟着先生编纂《英汉大词典补编》时,先生就叮嘱他,每天要在最新的报纸、杂志中找新词、热词。但编词典时不能照单全收,比如入选的词必须在不同的新闻报道中出现过至少3次,而且有一定的时间跨度。
翻看《中华汉英》上卷,最近几年流行的许多汉语新词、热词扑面而来。其中既有高大上的专业词——灰天鹅(grey swan)、可穿戴设备(wearable device),又有时髦话——高级黑(last word in being negative)、草根(grass-roots),等等。占比较大的是与计算机、手机和网络相关的词汇,正如陆先生所言:“今天编词典要着重顾及使用者的大头——年轻一代。”比如低头族(phubbers)、点赞(to push the“like”button;to give the thumbs up),等等。
传承中国文化的汉英词典
复旦大学外文学院的院训,是陆谷孙早年提出的:“学好外国语,做好中国人。”强调的是知识要服务于国家,服务于民族。据说他最担心外语系的学生中文不过关,“中文都没读好,怎么读得好英文呢?”
陆谷孙曾提出,《中华汉英》的一部分受众是国人,他希望可以让不熟悉古字、古词和舶来专业术语的年轻读者,通过名言、熟语、谚语、歇后语等汉语词条所对应的英语解释,提升对本族语的认知,补一补传统文化的课。同时,他更希望能让对中华文明感兴趣、想学汉语的外国人了解中国的传统与文化。
据统计,《中华汉英》的百科类属标注中标注“Chin(中国的)”的中国特有词汇有504个,“Chin Med(中医/药)”的有734个,“Chin Myth(中国神话)”的有227个。而且,词典里还有大量摘自中国经典名著的警句、箴言、妙语等,有些还用☆加以标注。比如,在“合”字头下,加有此标注的例证多达6条,分别摘自《庄子》《孙子兵法》《周易》《战国策》及白居易的“文章合为时而著”。
另外,《中华汉英》里还收录了港澳台地区的典型用语近1000条,以及汉语各大方言区中的常用词语,如“忽悠”“刮三”等,“使其成为汉语里面一个共核部分,借助英文翻译让大家培养认同感,何乐而不为?”陆谷孙说。
于文雍介绍,《中华汉英》收录了大量与中国传统文化、传统思想、习俗等有关的词汇。在业已出版的上册中,仅成语就逾2万条。此外,不乏古汉语条目,甚至象形文字,这在同类型同体量的汉英词典中是一个突破。“从无到有是最难的,陆先生就愿意做这件难事。”更难的是,陆先生“提供的例句或文采斐然,或风趣幽默,还能引发人们思考”,他希望“把汉语、英语中最优美的部分通过词典这个窗口展示出来”。
(《文汇报》12.1 单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