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室里,小白鼠不会缠着你,细胞更不会缠着你,做实验就像养宠物一样单纯。”裴钢说,自己喜欢待在实验室里。从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院长,到同济大学校长,现在则担任上海市欧美同学会会长,裴钢做了许多事,而从事创新的科学研究是他基本不变的追求。
40多年来,裴钢的科学研究紧扣两大关键字:一个是“富”,如俗称“富贵病”的糖尿病;一个是“老”,如阿尔茨海默症。但是,裴钢也愿意尝试“跨界”。他不仅成了大学校长、科研计划组织者、群团组织领导者等,而且利用业余时间撰写、发表诗歌和随笔,还围绕科学与文学、国学等进行深度思考与对话。他坦言:“科学和人文艺术一样,永远要创新,总要做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成功一定需要努力
1970年9月1日,裴钢踏上“农业大学”的征程,从沈阳下乡到盘锦。秋收后,他被分配去了青年点食堂。做完饭、分好饭后有一段空隙时光,他就用来学习。除了一般的数理化英语等,他也看一些杂书,如当时经常在土炕上翻阅《白香词谱笺》。这是一本浅易简明的词学入门书,每调录词一首,读来韵致深远,“现在回忆起来受益匪浅,正所谓‘无用’也可能有‘大用’。”这是文化之力量所在。
通过“农业大学”的5年磨炼,裴钢不仅学到生产、生活、生存的技能以及社会交往、待人接物的要领,而且自学补上了以前因失去机会没有学过的文化知识。同时,养成了无论多忙多累都要坚持学习的习惯。因此,他把这段经历视为自己上的“第一所大学”,“我始终认为,在一个人的成长中,天分重要,家庭重要,社会大环境也重要,但自己的努力最为重要。做任何事情都一定要有远大抱负,一旦选择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科学无法速成,没有捷径可走,科研之路就是循序渐进、渐入佳境。所以,我经常鞭策自己并告诉学生: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成功一定需要努力”。
像那副马骨一样“抛砖引玉”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已过而立之年的裴钢赴美留学。1994年,裴钢正在美国杜克大学做博士后研究。某天,他在《科学》杂志上看到中科院和德国马普学会联合招聘青年科学家小组组长人选的信息。此前,裴钢跟中科院几乎没有交集,也没有去过德国,在上海更没什么熟人。但他希望抓住这个回国报效的机会,于是参加了应聘答辩会。
答辩后,裴钢特意向负责招聘的国际专家委员会主任乌里·施瓦兹教授讲了一个“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在中国古代,有一位国王一直想要千里马,久久得不到,便出重赏求马。有人自告奋勇地接下任务,不久即宣称“找到了一匹”,实际上却是一副马骨,还花了五百金。国王大怒,要杀此人。此人不慌不忙地对国王说:我买到的虽然只是一副马骨,但国王不惜重金购买千里马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天下,那时还怕得不到真正的千里马吗?果然,不到一年,国王就得到了三匹生龙活虎的千里马。
通过这个故事,裴钢是想说明:作为青年科学家小组组长,我不一定是最好的,但通过公开、公平、公正的选拔机制,就一定能够吸引到更多、更优秀的人才。“我愿意起到像那副马骨一样的‘抛砖引玉’作用”。
培养人才需要培养“脊梁骨”精神
2007年8月起,裴钢担任同济大学校长。他始终强调,不仅要培养优秀人才,而且要让人才有“脊梁骨”精神。脊梁骨有几个特点:一是团队精神。脑袋只有一个,脊梁骨却是一组,需要通力合作。二是不事张扬。脊梁骨是不露声色的,但如果没有,人就要瘫了。三是具有实力和潜力。不管压力有多大,脊梁骨都可以挺出来,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裴钢希望,学生们最好还能集合各学科的优点,例如工科的扎实基础、理科的批判思维和文科的人文素养,更好地成为专业精英与社会栋梁。工科的扎实基础、理科的科学精神,可以让人知道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可以让人具有永不满足的上进精神;而人文素养,可以让人对社会、对人类、对文化有关注,对其他人特别是弱势群体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同时,对一个人来说,对文化的理解,对历史的理解,对跨文化的理解,也是必不可少的。此外,还要有社会责任感。没有社会责任感,就很难成为专业的精英、社会的栋梁。最后,还要有全球视野和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这是一个理想境界,值得我们努力追求。
分子双螺旋结构是美,托尔斯泰的笔下世界也是美
作为科学家,裴钢的思考常常“跨界”到文学、艺术等其他领域。比如,他曾与作家王安忆围绕科学与文学的关系有过深入探讨。
王安忆曾举过一个关于“速度”的例子——过去交通不便,千里之行要走许多天,旅途辛苦又劳累,却有许多风景、民俗可以欣赏。现在,我们可以早上从上海到北京,晚上又从北京回到上海,方便倒是方便,但赏心悦目的风景和心情好像也少了。
对此,裴钢说:“我非常理解文学家、艺术家面对迅疾变化的感受,我们科学家在忙碌之外也会有一种微妙的、莫名的失落感。诗言志,歌咏言,有时候你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一句诗词却恰恰能够表达你的心情。事实上,在很多问题上,科学家和文学家拥有共同的立场。例如,什么是美?我想,分子双螺旋结构是美,托尔斯泰的笔下世界也是美。在类似的价值判断问题上,科学和文学是可以沟通和打通的。跟文学家一样,科学家也同样常常不满。如果对什么都满意,也就没有动力去创新了。文学家的方式是用笔来描绘和批判,而科学家、工程师倾向于自己动手去改变。相比文学家而言,科学家可能会冷静一些,但很多伟大的科学家其实也有很强的人文情怀。”
裴钢说:“创造幸福生活需要科学与人文的携手努力。文学诠释了生活中的细节,而科学家总是试图找出事情内在的规律,并且想将这个规律总结出来。希望未来的社会,每个人都有机会发挥自我、释放自我,无论是科学的、文学的、艺术的,还是公益的、慈善的、健康的。”
(《解放日报》10.25 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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