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敏在其狱中著作《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中说,1922年6月底,在九江南伟烈学校读书的他决定弃学。主要原因是“读书不成,只为家贫。但因贫困而无受教育机会的人,在中国何止千百亿万?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相信基督的,现在,我也不愿再读那些无意义的书,我要实际地做革命工作了”。
那么,哪里是他作为职业革命家的起点呢?他选择了上海。
结识赵醒侬
方志敏出生在江西弋阳县漆工镇一个世代务农的家庭,从小天资聪颖,但身体羸弱。1919年,他怀着“实业救国”的满腔热情考进了江西省甲种工业学校(设于南昌)。1921年9月,他离开南昌到九江,考进了一所美国教会学校,即南伟烈学校。他在这里读到了马克思主义著作和《新青年》《先驱》等革命书刊,思想又一次起了深刻变化。
1922年7月初,方志敏因为家庭贫困,不得不放弃在南伟烈学校读书的机会,来到当时革命思想活跃的上海。不久,方志敏在上海《先驱》报遇到赣籍青年赵醒侬。
赵醒侬,江西省南丰县人,1899年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父亲过早去世,他被迫中断学业,远离家乡,自谋生活出路。年仅十四五岁的他只身漂泊汉口、长沙、常德等地商号店家当学徒。1918年,赵流浪到十里洋场的上海,在几个朋友的同情帮助下,在一家小店里当了伙计,才勉强算有个安身之所。五四运动爆发后,上海出现了许多社会团体。其中,“上海工商友谊会”宣称是工商界伙友们的组织。赵醒侬怀着为“伙友谋幸福,谋大团结”的愿望,于1920年9月加入了上海工商友谊会,积极地投入工人运动,并在运动中结交了共产党人。1921年,他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同年,又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这年夏天,赵醒侬常以卖报为掩护,出入于进步报刊社和团体从事革命活动。赵、方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8月,赵醒侬就介绍方志敏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愤怒出诗人
方志敏到上海的头几天,曾持一位朋友的举荐信向一位牧师求助,想找一份糊口的工作,不料遭到冷遇。
在这个被人们称作“富人的天堂”和“冒险家的乐园”的上海,他还有怎样的经历和感触呢?除了留下一篇作品《谋事》,反映一个贫寒青年立足上海之艰难,他还在其狱中名著《可爱的中国》中记叙了他的经历和感受:“我去上海原是梦想着找个半工半读的事情做做,哪知上海是人浮于事,找事难于登天,跑了几处,都毫无头绪,正在纳闷着,有几个穷朋友,邀我去游法国公园散散闷。一走到公园门口就看到一块刺目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华人与狗不准进园’几个字。这几个字射入我眼中时,全身一阵烧热,脸上都烧红了。这是我感觉着从来没有受过的耻辱!”
不久,赵醒侬以党组织的名义委派方志敏先行返赣,在那里开展革命活动。1922年8月29日,一声汽笛,江轮启动。方志敏与赵醒侬等挥手告别,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第一次沪上之行。他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市,写下一首诗《血肉》:
伟大壮丽的房屋,/用什么建筑成功的呢?/血啊肉啊!/铺了白布的餐桌上,/摆着的大盆子小碟子里,/是些什么呢?/血啊肉啊!/装得重压压地铁箱皮箱,/里面是些什么呢?/血啊肉啊!
一九二二年八月二十九日于吴淞轮次
结识邵力子
1922年7月中旬,方志敏由在上海《民国日报》做校对的罗漫(罗漫是方志敏在南昌“甲工学校”时的同学)陪同,走访该报编辑部。其实,方志敏早在南昌、九江读书就与《民国日报》结下了不解之缘。
方志敏接触上海《民国日报》时,正是他思想逐渐成熟,处于由血气方刚的爱国主义者向社会主义信仰者的转变过程中。就在这期间,方志敏除了经常在“江西改造社”主办的刊物《新江西》上发表作品,还常常给《民国日报》的“觉悟”副刊投稿,常常有感而发,投书报馆,提出问题或申述自己的见解。方志敏思想活跃、剖析问题独到、文笔流畅,引起了邵力子的注意。
方志敏和罗漫来到《民国日报》报馆,正好遇见邵力子。邵力子关切地问长问短,当了解到方志敏在上海举目无亲、临时挤在罗的亭子间栖身时,便热情地说:“一个大学生想在上海谋个小学教员的位置都很难,我看你暂时也留在报馆打杂吧!”在邵力子的帮助下,方志敏和罗漫白天到某大学旁听,晚上在报馆做校对。
第二年,方志敏的《谋事》同鲁迅、叶圣陶、郁达夫等享有盛名的作家作品一起被选进上海小说研究所编印的《小说年鉴》里,并有按语赞:此作“是拿贫人的血泪涂成的作品”。
在上海“再生”
后来,方志敏作为江西农民代表(中共党员、农运领导人)于1926年春赴广州参加广东省第二次农代会,返回江西时途经上海。他当时“满望回江西,大大作一番努力,那知刚回到上海,又吐起血来了。这次肺病大发热度升到摄氏四十一度,几至于死”。后来,“得到中国济难会的帮助,在上海医院治了两个月,才能缓缓的步行……”
可以看到,1922年夏,方志敏“漂流”上海是他真正地走向社会,“实际地做革命工作”之始。方志敏对于实现他人生重要转折的大舞台——上海,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愫。1935年夏,他被蒋介石羁押在南昌国民党军法处看守所,他利用生命的最后时刻,写下十几万字的珍贵文稿。通过争取狱中同情革命的好心人,将文稿传送到上海,交到可靠的人手中,并设法传递给党组织。其中《可爱的中国》就是当年传送至上海的若干文稿之一。
(《老年日报》11.10 陈家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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