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菜市场的修行之路

    我给我妈打电话的频率基本保持在隔一天一次，而这也恰好是我去菜市场的频率。两者之间若说无联系也无，若说有联系也有。

    在没有找到恰当的时机和话题之前，我和我妈都做过幼稚的尝试。比如我向她倾吐心事，说我在理想面前感到无助种种。然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我跟老公吵架了，第二反应是我该生个孩子。她也一样。她曾不止一次在电话里跟我聊七大姑的近况，说八大姨的处境。而我的反应，甚至令她对我们之间的亲情感到失望。

    偶然一次我在去菜市场的路上给我妈打电话。在确定对方此刻安好之后，我妈说她在去菜市场的路上，我说我也是。我妈闻知极其兴奋，她是为我“正经过日子”而欣喜。在我妈的观念里，买菜做饭是“正经过日子”，订外卖和出去吃不是。接下来我们聊对方菜市场的物价，聊晚饭的内容，聊同一种菜不同的烹饪方法。那几乎是有史以来最融洽、最欢乐的一次通话。因为在这个话题里，我们没有价值观的不同，也没有代沟，我们都是要准备晚饭的主妇。

    自那开始，打电话和去买菜就建立了联系。可以这么说，在通往菜市场的这条路上，我跟我妈走到了一起。挂断电话，心里格外轻松，风景便迎面走来。

    小区里也是有风景的。我记得刚搬进来的那两年，那些一楼带花园的人家真没辜负“花园”这两个字，无一例外在院子里种上鲜花。春夏一到，姹紫嫣红，便宜了我们这些路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杏出墙”的画面越来越少了，探出头来的都是丝瓜啊、黄瓜啊什么的。再往院子里睨一眼，嚯，茄子、辣椒、香葱，队列整齐。不由得感叹，菜市场也好，菜园子也罢，时光早晚会把你引领向柴米油盐的深处。

    离菜市场越来越近，迎面满载而归的人多了起来。我盯着他们的袋子不放。那里有我的修行。当下哪种蔬菜应季，今天哪种蔬菜便宜，西红柿是粉的好还是红的好，与牛腩最搭配的是青萝卜还是白萝卜，答案通通在他们的袋子里。

    我在这条路上千万遍行走，与我妈相遇，与中年相遇，与生活相遇，我想终会走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中青网 8.27 子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