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救灾车开锁，该不该收钱

    “敢收子弟兵的钱，我要让你火火！”8月13日下午的一则视频中，拍摄者对着山东潍坊寿光的开锁店店主小马大喊。台风那天从寿光过境引发洪灾，一辆消防救援车陷入排水沟，小半截车身倾斜入水。车内消防员忙于转移救灾用的电子设备，不慎将钥匙反锁在车内。小马接电话赶来，开锁完工后收了300元。消防员爽快结账。

    围观的村民们嘀咕，“跟消防员收什么钱？不用给！”有人掏出手机录像，质问小马，他没当回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仅用了半天，小马就“火”了。某权威媒体公众号转发了视频，评论区清一色指责小马。有人说，寿光开锁均价50~80元，这是漫天要价！

    8月13日晚，小马彻底落败：寿光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以“未明码标价”为由，开出了5000元的顶格罚单。小马这时已改口：“我被罚，不冤。”他将300元退给了消防员，在自家店前挂出了白纸黑字的巨大道歉信，说自己愿为救灾车辆、受灾群众、60岁以上老人全部免费开锁，只求原谅。不过他的店已被人围住，不敢开张。一小时内他接了二三百个谩骂电话，不得不关机。

    8月16日，舆论起了变化。有采访到当事人的报道，称当天寿光积水堵塞，小马开车绕了40分钟赶到现场，赤脚蹚水，踩着碎石开的锁。小马说，车锁远比门锁难开，车半侧入水，而且高档越野车开锁确实要四五百元。他把钱退给消防员，对方觉得这钱本就该收，反倒同情起小马。原本站到道德高地上的人群开始“溃败”。另一批人的表态声大起来，“慷他人之慨”，非蠢即坏。

    对话题讨论，先决条件是事件已经有了客观全面的报道、披露。现在的新闻太快了，也太短了。十几秒的短视频，在以前可能仅仅是个新闻线索，记者要调查，然后报道。如今的媒体和用户可能都没了耐心。于是对碎片化新闻表态，便寄托于未经斟酌的主观感受。

    与他人讨论问题，正确姿势是“沟通”，而非“争吵”“叫骂”。小马的事情被长篇报道后，仍有意见在交锋。有人说，当时全城大水，消防员很辛苦，小马不识大体，不懂奉献，“以后救灾别救你家！”立刻有人反驳，消防员花的是纳税人的钱，小马依法纳税，哪都不亏欠。也有不少开锁工表示，有了小马作为“前车之鉴”，自己宁可不去开锁——这样的负面影响，鲜少有人看到。

    事实上，小马本应有最后一道“防火墙”，即我们对涉及政府、机构、团体的社会问题，可以热烈讨论，发挥舆论对公权力的监督权；但对于个人，公众关注本应克制。遗憾的是，很多年来，这种规则常常不被舆论场遵守。早在2006年，吉林农民刘福成为救重病女儿，向当时的6位国内富豪写信求助。著名传播学学者陈力丹在事后分析时指出，媒体报道并将6位富豪具名后，人们沉浸于富人们掏钱与否的狂欢，社会救助体系缺失等“硬问题”却被刻意回避了。

    于是小马输了，赔了钱，店可能开不下去；接着是市场监管局，又一次遭反噬的民意质疑；最早转发视频的媒体收获了流量，代价是留言区如今被骂声攻陷。

    最扎眼的是在一款点评软件上，很多人翻到小马的店，因此事给出差评。现在，舆论反转，很多人又去评价下反击，但已无人回复。人们忙着奔向下一个热点，留下小马家打满“差评”的店铺。

    （中青网 8.26 程盟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