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都很忙,我们只给父亲做了头七,便匆忙回了加拿大。母亲和我一同暂时离开故地。
与父亲强大的内心不同,母亲的内心世界是一间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黑屋子”。父亲生病后,母亲的情绪一直不稳定,一点小事就能把她刺激得嚎啕大哭。在父亲生病的那10个月里,母亲和几乎所有的亲戚朋友,包括自己病重的丈夫和女儿发生矛盾,互相伤害。大家都说她病得不轻,叫她去看病。但是我知道,她的呐喊和愤怒其实是求救信号。
母亲是一个十分难相处的人,所有她身边的人都需要小心翼翼地寻找与她共处的模式。父亲走了,按照传统,她不能理发、染发,痛苦全部刻在了她的脸上,所以她74岁的年龄看着像84岁。我总是想:如果让她一个人住,会出事的。于是决定带她来加拿大共同生活一段时间。没想到的是,我的“刺猬妈妈”在异国他乡,居然做到了与我们轻松愉快地和谐共生。
来加拿大以后,母亲像换了一个人。在自己家时她什么都没力气做,来到我家后却忙前忙后帮我打扫卫生,比我还勤劳。
父亲生病的那10个月,她几乎不肯再做饭,要别人做给她吃。如果没人做饭,她就叫外卖。
可是来了我家之后,她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在超市里兴奋地挑菜,回家洗菜、切菜、炒菜,什么都抢着做。我们的生活里,没有了医院,没有了外卖,母亲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她熟悉的时光,重新过上了她熟悉的日子。
心灵鸡汤文一再告诫我们,要远离那些负能量的人,不要让他们影响自己。其实,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在父亲生病、去世这段艰难岁月,我发现自己不但有照亮自己的能量,还有了照亮别人的能量。
母亲来到我家后对卫生环境视察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我的表面文章做得不错,可是还有很多卫生死角。于是她每天花一点点功夫,帮我擦了冰箱里面,洗了垃圾桶,处理了犄角旮旯的灰尘……她说其实这些都不是难事,也不用一次全部搞定,只要每天擦一点……
我们的心灵也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角,有的小有的大。只要每天处理一点,最终就会告别黑暗。
(《中国妇女报》6.27 王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