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章与金句

    读书如吃菜，各人有各人的口味。

    有人评价木心，称其为现代文学史中一位金句纷披的大家，像“生活的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生命是什么呢，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等等，都漂亮得不得了。前些年我拜读过木心两本书，他这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金句，却正是我最不喜欢的，痕迹太露，腔调太重。我看此等金句如看女人身上的金首饰，虽是夺人眼目，却也只是外面的妆饰而已，反而破坏了女人的天生丽质。金句还纷披，就如一个女人又是金耳环，又是金项链，又是金戒指，又是金手镯，这样一个金光闪闪的女人走到人面前，到底好看不好看呢？

    早些年有一位前辈作家指点我说，你的文章缺少警句，文章中一定要有警句，这样才能吸引读者。但我有个偏见，文章中刻意去写警句，就有点像是孔子说的“巧言令色”，好文章应该不靠这个。对木心我并不是嫉妒，那些漂亮的金句，我当然是没有本事写的，却也是我不愿意写的，虽不能也，亦不为也。

    我大概能想像，精雕细镂出如金首饰般的金句，读者读到时会如何喝彩。“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我并不是一味讨厌金句警句，若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样的金句警句我也喜欢看，但如果专以写金句警句为本领，故作惊人语，以邀读者宠，便令人不免肉麻。我心目中的好文章，是用平常的语言说出很好的意思，比如像《论语》那样的文章。

    （金羊网 6.4 孙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