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摇篮曲

    孩子满月以后，母亲从东北老家过来帮我们照顾孩子。让我没想到的是，婆媳之间的问题，刚过了一晚上就爆发了。

    孩子是个“落地响儿”，大人抱着的时候怎么都行，只要一放到床上，数不过三个数，就开始“干嚎”；而且，大人抱着他必须在地上到处走，一坐下就开哭。为了让媳妇多休息，母亲晚上一直抱着孩子在家里到处走。母亲在学校里教了30多年音乐，抱着孙子也就开启了“自动播放”功能，嘴里时不时哼唱出几句旋律。

    就是这几句哄孩子的旋律，引起了媳妇强烈的不适。第二天，媳妇跟我商量，“能不能让奶奶在晚上不要边走边哼歌了？就那两句来回唱，听着怪吓人的……”

    按理说，媳妇和母亲是同行，也是学了几十年古典音乐的专业人士，怎么就对母亲嘴里哼唱出来的几句小调这么敏感呢？

    后来，我跟母亲展开了一场关于“能不能给宝宝唱正规歌曲”的讨论，但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的：母亲上小学的时候，一放学就喜欢到姥姥家附近的托儿所，帮助一个她称为“老刘太太”的老奶奶看孩子。母亲回忆说，“老刘太太就是边推哄小孩睡觉的悠车，边这么哼哼!”后来，她就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这个“调调”。母亲说：“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哄着睡觉的!”

    我研究发现，母亲哼唱的是满族民歌《悠车调》的旋律。它属于口唱歌曲，其形式是一首曲调反复吟唱，所以经常会有很多演唱者即兴发挥的内容。而它的歌词也就被分为“安静曲”“恐吓曲”和“祝愿曲”等三个主要类型。“恐吓曲”的内容类似于我们日常“再不听话就找警察”之类对小孩“善意的恐吓”。这时，我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媳妇听着这曲调觉得“害怕”也是有原因的。

    我是“80”后，小时候见到过悠车，也耳闻过母辈们口口相传的“摇篮曲”。如今，照顾孩子的设备推陈出新，各种“哄睡神器”时常出没，有电动马达，更有自动播放的音乐。如果母亲不来帮忙照顾孩子，我想，恐怕我的下一代没有机会感受这种略带原始的母爱。

    一个人生命中听到的最初的旋律，是母亲在摇篮边唱给我们的。这些歌曲或许内容幼稚，或许曲调简单，但却也是回忆中最温暖的感动。我也跃跃欲试地撺掇媳妇，要不要给孩子写一首属于他的摇篮曲。媳妇劝我说，每一位母亲的嘴里都有一首属于自己孩子的摇篮曲，这首歌不需要刻意创作！

    （《新华每日电讯》5.10 张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