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我并没有去参军,而是最终在父亲的护送下去了古都洛阳。
我的大学在阴差阳错中开始。我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后来改称“经济管理”。据说这门专业是“万金油”,到企业后既可以做会计、统计,当然还可以当领导。领导不必自己做报表,但领导应该能看懂会计、统计送来的报表。我自知不是当领导的那块料儿,也从没梦想着将来会当什么领导。
1990年,“长征三号”首个商用卫星发射,国旗法通过,第二座亚欧大陆桥贯通。流行语:地下电影。“傻样儿!”小品《相亲》基本奠定了赵本山中国第一笑星地位。现在恋爱、没恋爱过的人都知道,无论男女,对方只要对你说出这个词儿,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这一年,我开始疯狂写诗,课上写,课下写,晚自习写,被窝里写,不分白天黑夜地写。一门心思想要当诗人!
1991年,葛洲坝水电站通过验收,秦山核电站并网发电,苏联解体,加入亚太经合组织。流行语:“不要太……”,比如杉杉西服,不要太潇洒。“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一首《我想有个家》让我熟悉了像男孩儿一样的台湾歌手潘美辰。有一阵子,我对她爱得要死。那时候我还知道了长着一头像金毛狮王一样金发的齐秦,喜欢听他唱那首《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那大约正暗合了当时大多数校院男生的心境!
1992年,邓小平南巡,发表“南方谈话”,加快发展第三产业,邓颖超病逝,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提法出现。流行语:割肉,“万元不算富,十万才起步,百万是小户,千万算大户”。
祖国建设红红火火时,我在大学不咸不淡地生活。那时候,不像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前半年甚至一年,就开始托亲朋好友,或者自己忙着找工作,为毕业找出路。我们不用着急,知道大学毕业了就会有企业敞开怀抱,像迎接天之骄子那样迎接我们。所以大学里我们从来没有为将来的工作发愁。如果想玩,就痛快地玩;想恋爱,就要死要活地恋爱;想写诗,就疯狂地写诗。想一事无成,就一事无成。
大学生毕业进工厂,一开始就是干部身份,与普通人身份有本质区别。先在科室做一般干部,如果混得好,还可以从一般干部升为副处长、处长或车间主任,再升为副总、副厂长。到厂长也就升到头了。即便混得不好,一辈子在工厂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晒不着。发不了大财,也不会为衣食担忧。优哉游哉熬到退休,回家抱孙子去,退休金当然会照拿。
从进工厂第一天,你就可以看到自己退休乃至终老的那天。没有大惊喜,也没有大悲伤。对于七零后们,无论在企业还是在事业单位,人生轨迹大抵如此。那时候,辞职下海,另谋职业者,少而又少,属于稀有物种和另类。
但我的人生轨迹却并非如此。先是那家企业效益不好,工资由最初的拖发,到后来的仅发70%,再到后来的延迟三个月、半年。因为无法维持生计,先后有人停薪留职,到异地另谋生路。从最初的1993年,到我离开工厂的1998年,原本五六千职工的企业,仅剩两千多人。2003年该厂宣布破产。
己在企业工作六七年的我,糊里糊涂来到北京,从零开始找工作。因为喜爱写作,第一步便在报社里混,先后混迹于京城五六家媒体。我转变那种“打破铁饭碗,自己找饭碗”的观念,用了将近十年。
但在现实中,我再不愿回去了。我们不是为某个单位公司而活着,我很羡慕那些八零后们,顺其自然,他们已接受了自己找工作、跳槽。他们的概念里没有“从一而终”,因为从走出大学门那天起,他们就处在漂泊的状态。
如今的大学不再像过去那样,对每位学生包分配。走出大学校门,就是社会这个汪洋大海,狼有狼道,鼠有鼠道,你们自谋生路去吧。一些学生不愿过早进入社会,而选择继续深造。如今的研究生、博士生待遇,倒类似于当年的大学生了。
无论何年月,“物以稀为贵”的硬道理都不会变。
(《七零后·私人史》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年出版 亦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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