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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9年03月30日 星期六

    鲁迅日记中的“闭门羹”

    《 文摘报 》( 2019年03月30日   02 版)

        读鲁迅的日记,可看到一种有意思的现象:在现存的二十四年日记中,关于吃“闭门羹”的记载200多次。大体上有四种写法:“不值”“未遇”“未见”和“不见”。

     

        “未遇”“未见”与“不值”基本意思是一样的。“值”就是“逢”,也就是碰到。

     

        比如1912年6月2日:“张协和、游观庆来,不值。”这很明显确是没有遇上。另一种情况,如同年11月16日:“往看夏司长,索其寓居不得。……过敫家坑海昌会馆看张协和,不值。蒋百器来过,不值。”鲁迅去看教育部社会教育司司长夏曾佑,没有找对地方,又转而去看留日时期的老同学张协和,也没遇上。回到家才知道,在他外出的时候,另一位朋友蒋百器来访过,由于自己出外访友,也没碰到。要是在现在,一定先通了电话再拜访。甚至,如果事情不多,根本就不用拜访,在电话里就解决了。但在当时,人们没有更多的选择:白跑的事很难免。而真正落笔到“不见”,感情色彩就比较重了。鲁迅写明“不见”的记载并不多。最早的一次“不见”是在鲁迅到北京后半个月,5月21日:“上午顾石臣至部来访,谢不见。”顾石臣即顾琅,是鲁迅在南京矿路学堂和日本弘文学院时的同学,1906年与鲁迅合作编著《中国矿产志》。但鲁迅后来似乎有点讨厌他。

     

        鲁迅为什么拒见来客,颇耐人寻味。其实,鲁迅是有自己的原则的。大约总不外四种情形:

     

        一、来得不是时候,正在睡觉。

     

        1925年3月1日:“星期休息。上午毛壮侯来,不见,留邵元冲信而去。”邵元冲是鲁迅的小同乡,绍兴人。这时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正参与筹办《北京民国日报》,曾于2月17日邀鲁迅前去饮酒,鲁迅去了,但有点勉强,所以“一赴即归”,见了面但并没有多坐,似乎该报在向鲁迅约稿。3月1日邵元冲让报社的毛壮侯去拜访鲁迅并带给他一封信,似乎还是约稿的事。当天下午,鲁迅就去报社,交寄给邵元冲的信和一篇小说《长明灯》,后来就在该报上连载。鲁迅之所以不见毛壮侯,显然还是因为这天是星期天,鲁迅要迟起。

     

        1934年4月22日:“诗荃来,因卧不见,留笺并稿二篇而去,夜以其稿寄《自由谈》。”这个徐诗荃,是个才气横溢,却有点怪脾气的青年作家,他常托鲁迅为他推荐文稿发表,鲁迅也总是尽力而为。按许广平说,他还常要求鲁迅为他抄写后再投出去,可他有时一天写上好几篇,鲁迅一个人抄不过来,还让许广平帮着抄,还抄不过来,鲁迅只得请报社找人抄,还得将原稿退回,还不能将真相告诉他。这人也真够自我的。瞧!鲁迅还没起床,他就来访,真是不知趣。这个人后来成为著名的梵学家。

     

        二、正忙着,没空接待。

     

        1925年4月16日晚,后来的“左联”五烈士之一胡也频和项拙(又名亦愚)一起来访,当时他们正在编辑《京报·民众文艺周刊》。但鲁迅很明确地拒绝了他们的来访。是什么原因呢?当晚鲁迅的日记记着:“校《苏俄之文艺论战》讫。”看来,鲁迅是因为急着要校对这本即将出版的书稿。

     

        上面说的那个徐诗荃,可真是常常被鲁迅拒之门外的。1934年3月4日“晚蕴如及三弟携阿玉、阿菩来,留之夜饭。诗荃来,不之见。”这是鲁迅第一次给他“吃闭门羹”,但这次是家人聚会,徐未免有点来的不凑巧。自此以后,他每次来访,就几乎总是吃闭门羹了。可以说鲁迅由此开始讨厌他了。

     

        三、心情不好,不想接待。

     

        最集中出现“不见”的是在1927年4月。那时鲁迅在广州,已经搬出中山大学大钟楼,住到白云路白云楼去了。“四一五”后,鲁迅参加紧急营救学生,不果,再加上人事上的纠葛,遂于21日愤而辞职。第二天上午,中大文科学生代表四人来访,试图挽留,鲁迅干脆“不见”。教务处职员来访也没见到他。鲁迅的决绝态度终于使校方死了心,在6月间正式同意鲁迅辞职。

     

        而在1929年4月前后,鲁迅罕见地接连多次不见客,这里是有一些人是鲁迅不喜欢的,例如林庚白、丁山。但并非所有被拒绝接见的人都是他讨厌的。何以这么集中,又不完全针对一两个人,必有蹊跷。一种可能的情形是:当时正在“革命文学论争”中,鲁迅受到严厉攻击,而他自己又陷入沉思,正在埋头读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著作。连一个追随多时的“义子”也离他而去了,所以鲁迅不想应付这些他认为无聊的应酬。但是,无论怎么说,这样集中地出现不见客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也难以理解其中意味。

     

        四、讨厌对方。

     

        徐诗荃从1934年3月4日以后,鲁迅已由开始的因爱才而欣然接见,转为有些讨厌他了,可他却浑然不觉,还是常常来访。你既然如此不知趣,鲁迅也就不客气了,不是“不见”,就是“未见”。鲁迅虽然不见他,却还肯为他推荐文章去《申报·自由谈》发表。他呢,似乎也不见怪,照样来找鲁迅,见不到,就留个字条,有时还留下一点小礼物或著译。据许广平说,由于拒绝得多了,他也知道鲁迅是故意不见他。有一次,他又来了,许广平照样回绝他。他扭头走了,一会儿却突然又来了,手拿一束花,冲进门,直闯楼上。鲁迅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苦笑着接待他。

     

        还有两个人也吃到过鲁迅的闭门羹:一是孙席珍,一是日本人浅野要。

     

        鲁迅戏称孙为“诗孩”,他两次来访,鲁迅都不见他,对他多少有些不欣赏。而浅野当时就住在鲁迅家隔壁,是个记者,鲁迅没有见他,可能是因为病重。一周后鲁迅就去世了。

     

        另一个来访者林庚白,自以为有点名气,特地来访,谁知鲁迅却不买他的帐,楞是不见他。他回去就写了一封信来大骂鲁迅。鲁迅理都没理他,只在日记里记了一笔“林庚白来信谩骂”,算是立此存照。

     

        鲁迅就是这样的性格。

     

        (《日记的鲁迅》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出版 王锡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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