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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9年03月16日 星期六

    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

    《 文摘报 》( 2019年03月16日   03 版)
    傅达仁第一次赴瑞士尊严机构时与儿子的合影

        人生的最后一顿午餐,85岁的傅达仁吃了一颗水煮蛋、一点点蛋糕和巧克力糖。原本胃口一直不佳,但那天他突然有些嘴馋,像个孩子似的念叨,“哇,这最后一个蛋怎么这么好吃啊,还有没有?”

     

        吃饭时,儿子在他衣服口袋里放了200美金,又被他打趣,“噢儿子,这是你给我拿来当过路费的。”

     

        2018年6月7日,在瑞士安乐死机构Dignitas的尊严屋中,台湾知名体育主播傅达仁先后喝下两杯药水,家人身着深色正装和礼裙围坐在他身旁,为他鼓掌,告诉他“没有病痛了,我们爱你。”他的右手被儿子紧紧握住,直到头也缓缓靠过去,进入永眠。

     

        傅达仁被冠上“亚洲安乐死第一人”的名号。日前,他的儿子傅俊豪讲述了父亲离世前最后的故事。

     

        我今年29岁,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快要60岁了。他是很威严、严厉的父亲,看重亲情。有一次我刚学会煎牛排,喂他吃一口,隔天他便在台湾《中国时报》上写了一篇文章《一块牛肉》,讲述父子间的温情故事。他时常要求全家人在家中一起吃团圆饭;早在几年前,他就为自己挑好了墓地,避免家中意见相左。

     

        父亲一生中进医院很多次,头部、盲肠、胃部、腿部都开过刀,伤痕累累。从小他给我灌输的观念就是,他随时会走。他常常会说,如果遇到车祸或是什么紧急的事故,千万不要帮他插管,“不要惦记,让我顺顺地走。”    

     

        2016年6月,父亲检查出胰脏癌。最开始,我们和医生都劝他开刀。医生说,如果不开刀不化疗,父亲存活的时间是3到6个月,如果开刀加化疗存活两年的概率是50%。但父亲自己的意思是不要做手术,说“干脆不要治了,不要花这些钱”。    

     

        考虑到他的年纪和身体,我们也就没再坚持。希望他能在剩余的日子里有尊严地吃饭、走路,做他想做的事。

     

        癌症病人最难熬的是疼痛。父亲痛起来只能靠吗啡止痛。后来,他的情况变得更糟了。每天拉肚子8到10次,吃什么拉什么。

     

        在父亲还健康的时候,他就知道安乐死这件事,病了之后开始积极打探。差不多从2017年开始,我们陆续联络相关机构。    

     

        2017年11月,父亲第一次去瑞士时,本来已经决定要执行安乐死了,但我当时恰好病了一场,他又回到了台北。之后,父亲的疼痛又发作了,不得不加大吗啡贴片的药量,这导致他发生严重呕吐,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在病床上,他不停地躺下又坐起来,几秒钟就重复一次,整整一夜都这样。半夜又开始发抖、翻白眼,医生说父亲已经是濒死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我们都非常后悔让他受这样的折磨,没让他那次就在瑞士完成安乐善终。

     

        第二次去瑞士,原本定了6月6日执行仪式,是为了纪念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爷爷,但那天早上下午都已经安排了其他病人,仪式延后了一天。7号早上11点,我们进了尊严屋,先签署文件,等当事人觉得自己状态准备好了再服药。第一杯是止吐剂,25分钟之后喝下第二杯致命的药水。

     

        头一天,父亲就交代好,说要买鲜花和蛋糕,我问他买哪一种?他笑着跟我说:“你们觉得好吃就好啦,开party在歌声中送我离开,都不准哭。”

     

        爸爸的最后一餐饭,吃了一颗鸡蛋,一点点蛋糕还有巧克力糖。我们一起唱了首《奇异恩典》,是他头天晚上自己亲自填写的歌词。父亲靠在我肩上倒下去,呼吸慢慢没有。

     

        我们最开始舍不得他走,反对他离开,但最后他留给我们的是不带任何遗憾的离开,没有任何悔恨。

     

        (新京报剥洋葱公众号 3.10 杜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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