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互联网开始流行这样一个金句——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其实反过来讲,有钱人的焦虑亦非常人可以想象。美国房地产大亨道格拉斯·杜斯特,这位坐拥超过四十亿美元资产的富豪,几十年如一日地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令他寝食难安的危险分子,正是他的亲哥哥——已年过七旬的罗伯特·杜斯特。
厄运附身的忧郁绅士
金发碧眼、身材修长、气质儒雅,举手投足间充斥着冷淡且优雅的体面,即便已到古稀之年,罗伯特仍是纽约城里矜贵的老绅士。很难想象,他的一生与死亡紧密相连。
据他自己的供述,七岁那年的某个深夜,父亲西摩尔·杜斯特把儿子带到楼下大厅的落地窗前,让他隔着玻璃看侧屋房顶,那里站着自己的母亲,罗伯特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就眼睁睁看着她从上面跳了下来。次日报纸新闻出来,竟然将之定性为“意外”。
罗伯特在此后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都过着“独狼”的生活,严重的自闭倾向让他彻底失去了父亲的宠爱。两个孩子成年以后,老杜斯特把家业都交给小他两岁的弟弟道格拉斯,而罗伯特只能靠信托基金里的钱度日。
在不到三十岁那年,罗伯特结识了牙医凯瑟琳,两人视彼此为“真爱”。他们都喜欢远离尘嚣的乡间生活,还都不想要孩子,于是很快就结婚了。所有的麻烦,都是婚后才浮出水面的。凯瑟琳逐渐察觉到了“完美丈夫”的不正常,她发现罗伯特和家人的关系冷若冰霜,喜欢在家里做掌控一切的人,必要时还会对她动粗。当朋友建议她大胆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时,她的回复是:“开什么玩笑?他会杀了我的。”
正当凯瑟琳试图忍下这一切的当口,她很不巧地怀孕了。“丁克”的执念在那一刻起被打破,也决定了她后来的命运。她强烈地想要生下这个孩子,这主意遭到罗伯特的反对,此后争吵和动手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直到1982年的2月1日,凯瑟琳神秘失踪。
罗伯特向警察报了案,并公开悬赏十万美元,恳求公众帮他寻找爱人。可与此同时,负责这起失踪案的警察也犯了难,照罗伯特的说法,凯瑟琳失踪当晚跟他大吵了一架,并坚持要回纽约,于是罗伯特开车将她送到车站,随后就离开了。然而,警察问遍了车站每一个人,谁也没亲眼看到凯瑟琳上车,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于是,警察有了大胆的设想:失踪者住在空旷的郊外,周围都是密林,倘若有人将她杀死,把尸体抛进后边的垃圾焚烧炉,那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然而,即便警察将罗伯特的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找遍了方圆几里的地方,都没发现一丝属于凯瑟琳的痕迹。就这样,罗伯特被定性成了“受害者”。
当时的公众都倾向于相信罗伯特是凶手。就在罗伯特受“千夫所指”之际,有一个人站出来声嘶力竭地为罗伯特辩护,这个人就是美国女作家苏珊·伯曼。作为罗伯特的大学校友,苏珊第一个跳出来为他说话,做了他的品德证人,令舆论风向反转。
在凯瑟琳失踪十八年之后的2000年,无法释怀的媒体与苏珊取得了联系。记者们发现,昔日风光无限的苏珊生活环境已经大不相同,她蜷缩在洛杉矶一幢清冷的小平房里,家具又老又破,显然她变穷了。以此为契机,记者们在苏珊身上打开了缺口,她甚至同意接受采访。正当大家打算在罗伯特身上二度开刀之际,洛杉矶警察局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写着一个地址,并告知那里有具尸体。这地址正是苏珊·伯曼的住所。洛杉矶警察赶往那里的时候,苏珊已经死在自己的卧室,俯身倒地,后脑勺有一个大大的枪眼。与此同时,罗伯特的妻子失踪案线索也彻底断了。
警察搜到了罗伯特与苏珊的往来信件,还发现几年间罗伯特不停地给她寄巨额支票,可以推断困于窘境的苏珊可能抓到了罗伯特的一些把柄,以此对其进行勒索,这才招来杀身之祸。警方自然要去找罗伯特聊聊天,结果发现他失踪了。
对有钱人的惩治
苏珊死后一年左右,有位钓鱼客在得州的加尔维斯顿湾钓上来一只塑料袋,里边装的是人类的碎尸块。死者名叫莫里斯·布莱克,就住在海湾附近一所公寓里。通过对房东的询问,警察迅速将嫌疑对象锁定了莫里斯的邻居——一个在房东口中“毫不性感”的老龄妇女。警方当场截到的老太太本人——或者说,是乔装成老太太的罗伯特·杜斯特。
罗伯特承认是自己开枪射杀了莫里斯·布莱克并将其分尸抛海,但绝非有预谋。而是莫里斯毒瘾发作,持枪向罗伯特要钱,双方厮扯过程中不慎擦枪走火,才有了这起意外死亡。如此辩解好像没人会信?错了。法庭上,杜斯特家族花重金请来的整整一个律师团,他们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赢下了这场官司,最后法庭判定罗伯特杀人属于正当防卫,只给了他一个“毁坏尸体”的罪名,刑期只有短短数年。
出狱之后,罗伯特从家族财产和信托利息里拿走了6500万美元,就这样从囚徒秒变亿万富翁。看起来,这个世道唯有请神探夏洛克来主持正义了。
纪录片“彩蛋”
夏洛克没出现,揭发罗伯特的竟是一部纪录片。
纪录片《纽约灾星》的导演安德鲁·杰瑞克奇,算得上是罗伯特·杜斯特的狂热“粉丝”。他耗费了几年时间和罗伯特保持交往,面对面采访时,安德鲁非常聪明地从罗伯特的童年切入话题,让对方打开了心扉。
安德鲁内心深处一直坚信罗伯特是相当狡猾的连环杀手,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通过警方取得了两个信封,一封是当年罗伯特写给苏珊·伯曼的,另一封是苏珊案中神秘杀手写给警局的,不仅两个信封上的字迹严重相似,甚至连将“BEVERLY”误写成“BEVERLEY”这一细节都是雷同的。但是,无论采访问题设计得有多巧妙,智商极高的罗伯特始终都在强调:“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凶手,我很无辜。”
要找到这“老狐狸”的破绽,难如登天。所幸,“金钥匙”来了。在一次采访间歇,收声筒传出了罗伯特的自言自语,他的律师急吼吼上前,提醒他关掉别在身上的迷你话筒。这个细节给了安德鲁灵感。
纪录片的最后一次采访开始了,安德鲁先向罗伯特出示了他写给苏珊的信封,问这是不是他的笔迹,罗伯特马上就承认了。接着,安德鲁又出示了第二个信封,也就是写给警局的那一个,罗伯特马上矢口否认。
心理暗示已经完成,又到了休息时间,松了一口气的罗伯特走进了厕所。接下来,只听得一把苍老的嗓音从未关掉的传声筒里钻了出来:“都是我干的,我当然把他们都杀了呀。”
这大抵是罗伯特·杜斯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误,也是最后一次——没错,他又忘记关掉身上的迷你话筒了。
(《世界博览》2019年第1期 暗地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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