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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8年12月29日 星期六

    两只雀儿

    《 文摘报 》( 2018年12月29日   03 版)

        在老家陪伴父母二十多天。自离开家乡到外面工作,几十年来,是第一次陪伴父母这么长时间。

        起因是这次父亲体检,查出身体的一个指标不对,接着往下检查,医生却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儿子呢?”问得人心里毛咕咕的。父亲说:“在外面工作。怎么讲?你对我说。”医生说:“等你儿子回来吧。”于是我母亲紧张了,打电话叫我回来看怎么回事。

        我一到家就直奔医院,医生直接告诉我,可能是前列腺癌。根据片子看,十有八九,不过要做病理检查才能确诊。于是我便留在了家里,各种检查,灌肠,穿刺,等病理报告,又到外面大医院复诊了一次,来来去去,七搞八弄的,一待就是二十多天。终于还是确定了:腺癌。

        医院单子刚出来时,我对医生说不要告诉我父亲,只说还没有出来。父亲天天往医院跑,但问不出结果来,他性子急,就同医生吵,回到家里也烦躁,冲我们乱吼。待复诊回来,从大医院直接拿到了结果,父亲反而平静了。那一天他屋子里的灯一直亮着。我到院子里倒水洗脚,透过窗子玻璃,看见他清瘦的身影在灯光下走来走去。第二天吃早饭,他从屋子里出来,往餐桌上丢下一张纸,是给我看的,上面是他写的几句顺口溜:“精神不害怕,运动正常化。何去何从尔,泰然天地大。”

        父亲今年83岁,身体还是不错的。用我妈的话说,能吃能睡,不疼不痒。他的性格也豁达开朗,遇事想得开。

        我和当医生的表弟为他研究治疗方案。我老表说:“癌症这种病,三分之一是吓死的,三分之一是治死的,还有三分之一才是病死的。”最后老表拍板,还是保守治疗,打针吃药。

        父亲听了我们的方案,心里挺高兴,之前他虽然说“精神不害怕,运动正常化”,但治总归还是要治的,怎么治,不定下来,他也不踏实。

        问题解决了,他便催我回去上班。初冬雾大,我想就迟一点儿走吧,早晨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就听父母在院子里对话。父亲说:“我到门口工地看看啊!门口正在修一个什么工程。”母亲没听清,问:“你到哪儿去啊。”“我到门口工地看看,过去跑惯了的,喜欢到工地上去看。”

        他出去跑了一会儿,院子里安静了,就听到母亲在院子里走路的踢踢踏踏声。不一会儿,父亲回来了,他对母亲说:“那边那棵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搭了个雀子窝,不知是斑鸠还是喜鹊。”母亲说:“常听到‘白果果’叫。”我们此地叫斑鸠为“白果果”。

        他们又说,那边院子里的树上竟有一个雀窝。母亲说:“那个树上好像飞的是喜鹊,长尾巴,灰色的。有时两三个蹲在树杈子上。那是个什么树啊?”父亲说:“杨树吧。过去都是这种大叶杨。”母亲说:“那个雀子好玩呢,抱窝,小雀子还没抱出来,它就飞跑掉了。”

        ……

        我听父母在院子里大声谈论着。心中忽然一动,他们不也是两只老雀子,几十年来,互相陪伴。可是其中的一只,终是要先飞走了的。

        我坐在床上,继续听他们谈下去。我喜欢听他们这样的闲谈。

        (《文汇报》12.26 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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