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住平房,水管、水池,几户人家共用。夏天还好,冬天水管里的水经常冻住,清晨第一件事就是用开水浇一遍水管、水龙头,冰化后才能流出水来。
那时家中简陋,唯一一间屋子,全家挤在一张床上,床边有个衣柜,衣柜边有个矮柜,家中杂物、碗筷都放于此。矮柜上有一台小电视,屏幕右侧有一排按钮,只有几个台可选。再旁边是一台雪花冰箱,屋子中央便是取暖的炉子,而保证炉子长燃不灭,是所有家庭成员的责任。
当时我着实猜想过一阵,是不是所有人家都是这种陈设?印象中姥姥家、奶奶家都是这样,无非是屋子或大一点或小一点,家具或高一点或矮一点。
记得家中曾有一个红色的大塑料盆,用了许多年。母亲偶尔回忆起来还不住地感慨。我小时候洗澡用它,家中漏雨也用它接。家中还有一张折叠桌,不用时可以竖起放在墙边,用时可以摆成一张正方形的桌子,坐四个人吃饭正好,人再多,还可将四边打开,变成一个圆桌,七八个人一起吃饭也没问题。
姥姥家我也记得很清楚。姥姥家有个米缸,我小时候很是喜欢这个米缸,总是和堂兄一起捉米虫,用小碗盛出半碗米,摊在报纸上,用小手细细摆弄,见到一条小小的蠕动的小虫便挑出来,放在另一个小碗里,把报纸两边一提,将挑过的米倒在另一个盆里。满满一缸米,足够我们消磨一天的时间。抓出的米虫或是被丢进水里,或是被埋在土里,或是疯跑出去,喂邻居养的小动物。母亲怕虫,每每看到米虫总是躲得远远的,或者趁我去厕所时偷偷倒掉。而我也会想尽办法偷偷藏起几只,待母亲走远后偷偷玩。
小学前,我们一家三口和姥姥搬到了楼房,从此告别了蜂窝煤、结冰的水管、长虫的大米。后来家里有了电话,母亲缝了垫子,又缝了纱罩,把电话郑重其事地摆在桌子上。我则是四处奔走,告诉小伙伴们家中的电话号码,还买了电话本,将同学的姓名、电话一笔一画地写上。
以后的日子过得很快,我渐渐长大,家中不断地添置东西,小电视换成大电视,小冰箱换成大冰箱,小桌子换成大桌子……
今年家中重新装修了一番,地板、家具都换成了新的,更添置了净水器、吸尘器,曾经的红色塑料盆终于功成身退,完成搅拌腻子的任务后被扔掉了。
在写这篇文章时,我还能想起曾经的那个家,想起家中的摆设,写到尾声环顾四周,有些恍惚,有些想不起我是怎么长大的,父母是如何变老的,想不起家中的陈设是何时更新换代的。
(《北京青年报》12.16 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