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天降
当十年动乱开始的那阵急风暴雨袭击这个小镇的时候,袁隆平的研究工作被迫中断了。第二年春天,他的研究才得到重视。领导拨给他四百元的科研经费,还允许他聘请两名学生当助手。
以往积存的雄性不育种子,又被翻了出来。已经荒芜的试验田重新被整理出四分多的地面。三月下旬,袁隆平和李必湖、尹华奇师生三人脚踩烂泥播种;四月底,他们顶着烈日插秧;每天,他们都要轮番到地里去看上几遍。那时候,袁隆平刚刚结婚不久,有一个正在襁褓中的男孩。他的爱人邓哲在距学校十多里的县城工作,每个星期六他才能回去看望一次。他的心挂在稻田里,他对稻苗的感情似乎比对自己的儿子还亲。
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六。黄昏,日落西山,鸦雀归林。袁隆平荷锄来到试验地边,再一次察看水情。把一切都安排利索以后,他才骑上自行车赶回家去。草草地吃罢晚饭,他就掏出那本早已把四边磨烂了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阅试验记录,预测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妻子温存地对丈夫说:“你啊,快把这个家当过路的客店了,什么事都不顾了!”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又只管干自己的事。
第二天清晨,天刚微亮。袁隆平立即赶回农校。他首先来到试验田边。他面对眼前的情况,惊呆了:试验田里布满狼藉的脚印。秧苗全被拔光了。天呀!这可怎么办呢?
他要哭!然而,他没有眼泪,他一向是个倔强的人。袁隆平一声不吭地蹲在试验田边上。他望着这块被破坏的地面想开了:现在,关键不是抓到肇事者,而是要找到那些秧苗。如果及时发现的话,那么兴许还能让它们活转过来呢。在试验田里,他一垄一垄地进行检查。他发现,在田埂边上的污泥里,埋着五株实验秧苗。他心疼地把它们扶起、洗净,插在试验盆里。
那是事后的第四天早晨,袁隆平照例出去找他的秧苗。当他朝离校不远的一口古井里投以一瞥的时候,他高兴得差点儿叫了起来。水面上正漂着几棵秧苗!也许那就是试验用的秧苗呢……
他从小喜爱游泳,这一回派上了用场。他脱去外衣,扑到冰凉的井水里去,把这几株秧苗捞起,一看,果然是试验秧苗。后来,学校领导派来了抽水机,把井水抽干。袁隆平痛心地看到,试验秧苗全被扔到井底了,已经沤烂了。
袁隆平心里说:这位肇事者的心眼多毒啊!他不喜欢我们的试验,把秧苗扔进井底,想狠狠地挫败我们。我偏不屈服!我相信我们的科研方向是正确的。这一件坏事反而鼓起了他向困难挑战的勇气!
点燃新的希望
袁隆平说,狡兔还有三窟呢!意外的曲折和磨难使他聪明了起来。在党的支持下,他被调到了湖南省农科院工作。他合理地运用科研经费,不仅在黔阳、在长沙,而且还和他的学生到海南岛、云南去育种。那里可以一年种三季,有利于加速种子的繁殖世代。
从一九六九年起到一九七七年,他每年十月中旬都要带着助手到外地育种。春节,大都是在外地度过的。有一次,正当他二儿子刚出世两天,爱人还在月子里,他又要去云南了。爱人也是农业技术干部,她热爱丈夫的事业,支持他努力去工作。临别的时候,爱人说:“家里有姥姥和奶奶照顾我,你放心走吧,别记挂家事。”袁隆平点了点头,背起简单的行李,毫无牵挂地走了。那里,有工作在召唤他呢!
不巧得很,这一年,袁隆平和他的学生到云南元江县育种,恰恰碰上了地震。他们被从屋子里赶了出来。师生三人只好把一张塑料布搭在篮球架上,草草地支起了一个小棚户,作为新居。他们白天在试验田里工作,晚上就钻进棚里写观察记录,研究工作。
从播种、插秧,到扬花、抽穗,他们按部就班地工作着。但是成果却不理想:培育水稻不育系的工作,碰到了严重的困难。为什么呢?
在地震威胁,烈日炙烤,蚊虫袭击的一百二十个日日夜夜里,袁隆平每天都绞尽脑汁地思考。袁隆平从籼稻和粳稻杂交效果较好这一事实中,悟出了一个道理:远缘杂交具有遗传优势!也许用野生稻和栽培稻杂交效果会好些呢。一个新的希望在他的心头点燃:寻找野生稻!
广阔的田野,小小的棚户,成为袁隆平向学生传授知识的课堂。他向两个身边的学生详尽地讲解野生稻的特性,以及远缘杂交的道理……
第二年的十月,在海南岛南红农场,他的希望迅速变成了现实。有一天,他的学生李必湖遇上了农场的一位技术员。
李必湖问:“你上哪儿去?这里有野生稻吗?”
技术员说:“野生稻可多啦!我带你去看看。”
“你等等,我就来!”李必湖从屋里抓过一顶草帽,跑来跳上这位技术员赶的牛车。
到了一条小河的边上,李必湖看到了一大片野生稻。在他的身边,还有一棵雄蕊败育的普通野生稻哩!他兴高采烈地把这棵野生稻移植到试验田里。
袁隆平和他的学生一起精心地管理这株野生稻。第二年开春,野生稻分蘖了。他们又把它分成四十八株。并且成功地收下了种子。袁隆平给它取名做“野败”。
他们获得了水稻不育系的种子,希望的火花,迅速地燃成了燎原的烈火!
(《光明日报》1981.6.7 林玉树 陈一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