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评弹,是新中国成立前许多老上海人重要的文化生活之一。当时最受欢迎的要数蒋月泉和王柏荫师徒档说《玉蜻蜓》;张鉴庭、张鉴国兄弟档说《十美图》;周云瑞和陈希安师兄弟档说《珍珠塔》;唐耿良单档评话说《三国》。因为他们七人经常联袂演出,所以有“四响档”之称。新中国成立之初,“四响档”受邀去香港开书场。不料,台湾方面发出了“邀约”,想尽办法利诱他们去台湾,蒋月泉严词拒绝。
回到上海后,民间艺人走集体化道路的新风迎面扑来,蒋月泉很快就感受到了新时代的气息。尽管参加国营团体后的工资收入远远少于单干,但他还是决定顺应新时代。1951年11月20日,由蒋月泉与“四响档”等18名艺人组成的“上海人民评弹工作团”正式成立。就在评弹团成立后的第三天,为了响应毛主席“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号召,蒋月泉与同事们赶赴安徽治淮工地体验生活。
那个曾经的摩登青年蒋月泉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他与农民们一起住工棚、睡通铺,一日三餐吃糠麸,在西北风里挖冻土。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后,他们把治淮生活中的素材编成了剧本《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分成四回书,一个晚上全部演完,第一部中篇评弹诞生了。
蒋月泉白天劳动,夜里琢磨。假如依旧按照过去长篇评弹的唱法,四平八稳,节奏未免太慢了。他试着在唱腔上大胆突破,既有自己风格,又有时代特色的“快蒋调”就此形成。《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在有着500个座位的沧州书场连满三个月,创造了历史纪录。
上世纪60年代,蒋月泉已成为评弹界的领军人物,“蒋调”是公认的评弹流派唱腔中传唱最广、最受欢迎的一派,可谓“十唱九蒋”“无票不蒋”,直到现在,凡喜欢评弹的观众都会哼几句“蒋调”。
《蒋月泉》的总撰稿窦福龙认为:“蒋调或者说蒋派之所以能成为评弹界的第一流派,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其雅俗共赏、风格明显。无论是底层的劳动人民还是知识阶层,都喜欢蒋调的味道。然而真正学过蒋调才知道,它易学难精,上口很容易,要唱好很难,因为蒋调非常讲究。”
在评弹界,蒋月泉的“疙瘩”是出了名的。细到一个唱腔的设计,一个字的发声,一个噱头的语气、节奏,都十分讲究,力求分寸精准。他把评弹说、噱、弹、唱、演的看家功夫发挥到新的境界,创造了评弹艺术的高峰。“和当时另一大评弹流派杨派相比,蒋月泉的表演就像是一块美玉,他细心雕琢,却不留痕迹,仿佛自然天成。”窦福龙说。
蒋月泉的说表从不用浓墨重彩,而是讲究语言的洗练精到,“无一字糟蹋”,也从不“瞎用气力”。他并不把一切都说尽说绝,而是点到为止,为听众留下了想象的空间。蒋月泉在“放噱”时,用语精当,妙语如珠。他总能唤起听众去细辨他的言中之意,深会他的言外之音,与听众之间建立起微妙而亲密的交流。
起源于苏州的评弹进入上海后,从茶楼走进了书场、剧场,从原本的茶馆文化发展为人们喜爱的都市评弹。上海重大文艺创作领导小组副组长吴孝明认为,评弹在上海中西交融、南北荟萃的海派文化环境中,不断吸收着其他艺术的养料,随着这座城市的发展而发展,也体现着上海这座城市的精神。蒋月泉正是在上海这座“文化大码头”里,创造了符合上海城市审美艺术和审美情趣的“蒋调”。他虽然唱的是苏州话,但代表的却是一种包容并蓄的上海声音。
(《解放日报》11.16 陈俊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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