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访公司的“红火生意”

    牛力，这个河北承德出生的农民之子，用短短4年时间在北京的截访圈内占据一席之地。从2012年从事截访以来，牛力抓住了截访的巨大商机，构筑起一条包括地方政府、信息员、截访司机、黑保安在内的截访利益链条。63岁的江西上犹访民陈裕咸死亡后，以牛力为首的截访团伙全部落网，目前正等待判决。

    牛力其人

    牛力的父母均为河北承德的普通农民。其母崔桂芝介绍，1991年，牛力父亲牛宝华对一起车祸赔偿不满，屡次上访，牛力后因家贫退学。报名参军落选后，牛力揣着母亲资助的200元钱赴石家庄务工。自1995年至石家庄开始，牛力成为中国工商银行河北省分行的一名司机，此后十余年间，牛力购房、结婚、生子，人生走上正轨。2010年，变故来临。

    当年，牛力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将其在石家庄价值40余万元的房产抵债后，仍无法偿还。崔桂芝回忆，其间牛力甚至产生过轻生念头，独自一人在家乡铁道上徘徊，后经亲友发现及时通知了崔桂芝，才在火车距离仅200米时由4人合力将其拽下。同年，牛力与前妻季芳离婚。

    在家乡停留期间，牛力曾在承德市短暂开过小吃店，不久即再次离乡。2012年8月，牛力至北京怀柔影视城当司机，结识了自己踏上截访之路的关键人物肖青林。

    肖青林早在2009年即开始从事截访，主要截访福建、安徽、西安访民。2009年，福建省霞浦县牙城镇访民郑鸿良曾在京遭肖青林雇佣的截访人员殴打致轻伤。郑鸿良出示的北京盛唐法医学司法鉴定所法医学鉴定意见书显示，郑鸿良为左内、外踝骨折，头皮裂伤，脑外伤后神经症反应，损伤程度构成轻伤。经警方调查，确认不明人员为肖青林雇佣。

    种种迹象表明，牛力在跟随肖青林从事截访以后，就上了“轨道”。那几年牛力的经济状况似乎得到改善，好奇的崔桂芝问牛力究竟在北京干啥，牛力坦承，在帮政府做截访。崔桂芝规劝儿子小心，牛力却斥责称：妈你什么都不懂!

    专做截访的汽车租赁公司

    在2012年踏上截访之路后，牛力“如鱼得水”。2014年，牛力脱离肖青林，开始独立拉人干截访。2016年，牛力成立神州畅行汽车租赁有限公司，逐步构建成一条环环相扣、各司其职的截访利益链条。

    截访首先要有信息源。牛力公司的信息源第一靠地方信访部门的通知，在当地有访民上访时主动雇佣牛力团伙截访；第二则靠信息员反馈。在陈裕咸案件中，牛力承诺给鲁建明的信息费为300元，但还未等兑现，就发生了访民死亡事件。

    现年59岁的江西上饶访民张来水就曾吃过“信息员”的亏。2014年其一行3人至京上访，多位“信息员”向其推销住宿信息。尚缺乏上访经验的张来水等人轻信“信息员”，被诱骗至无人处，遭多名不明人员强拉上车遣返。

    其次要有车辆和司机。牛力公司共有3辆车，还雇佣多名司机。江西省上饶县清水乡访民杨炳柱回忆，在2015年赴京上访时即遭牛力团伙强制遣返，上饶县公安局清水派出所2015年1月12日出具的《犯罪嫌疑人归案情况说明》显示，杨炳柱是“被清水乡政府安排的北京送访人员送回上饶”。

    最后要有负责押送上访人员的“黑保安”。牛力雇佣专人安排管理“黑保安”，其中多人均有犯罪前科，一趟每人酬劳200至300元。

    截访成本

    频繁的截访造就了牛力公司的红火生意，这背后都是当地政府买单。2016年10月，牛力在北京一次饭局中结识了时任江西上犹县信访局局长赖学文，双方一拍即合，但第二次合作就出了事，63岁的江西上犹访民陈裕咸死亡。“访民到了北京，存在非正常上访的风险，赖学文的岗位职责，决定了他会去做这件事。”时任上犹县政法委书记刘晓龙说。

    “为遣送陈裕咸向截访团伙开出2.5万元价码，成本相当高昂。”在向家属的案情通报会上，刘晓龙道出花费高成本截访的原委，“政府雇佣牛力的公司将陈裕咸接回，主要是怕陈在北京因非正常上访，进一步受到法律制裁。这也是信访部门的职责所在。信访部门的本意是迅速、安全地将访民接回，绝不存在信访干部指使、默认牛力等人非法对待访民”。

    然而，据牛力团伙中一位“临时保安”魏猛在警方笔录中透露，在2017年5月3日至6月5日这一月间，仅其本人参与的截访就多达7次，共押送过至少32人，截访费高达80万元。但是，高昂的截访费用并未让非法截访团伙满足。

    江西上犹访民黄民生自2011年起多次进京上访被截访团伙送回，由于遣送次数多，其与截访人员混熟。2013年的一次遣送途中，一位截访团伙成员抱怨，截访成本因油价、交通等原因节节升高，仅送一人成本就高达8000元。抱怨之余，该成员竟然鼓励黄民生多到北京上访，这样其截访生意就能更红火。黄民生曾多次听截访人员讲，截访只为求财，“他们也担心与访民结仇遭到报复”。

    （《新京报》11.14 卢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