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攻非
当信任与赞扬围裹着的时候,当可以在功劳簿上躺下睡一会儿的时候,我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回到编辑部干本行。任荣魁说,离开经理部是张攻非在晚报犯的最大一个错误。我的选择,却没有丝毫动摇。第一,报社要评高级职称了,必须回到编辑部才能参评;第二,进报社为百姓说话的初衷不改;第三,我早已觉察到觊觎经理位置的人冒头。对权对名对利我从来退避三舍,主动请调,是德性使然。
国内新闻部九个专版九个人管,基本上采用新华社、中国新闻社的来稿和摘编各地新闻,没有自采稿。也没有当天新闻版,工作轻松多了,我养成了每天睡午觉的习惯。1992年底,报社开干部总结会,其他部门都发言总结一年工作,唯独我没有话说。会议主持人点名让我“哪怕是说一句”,我就说了一句:“让你干,你就干。干的时候不要混;让你混,你就混。混的时候不要干。”这是我年初到国内新闻部就有的想法,对于凭良心想干事而又主宰不了自己命运的小人物来说,也许这是最佳的处世哲学。
从1988到1994年,我的工作岗位变动五次。没有运动,却搞得像个运动员。内中是非曲直不去评价,自身的收获至少有两个方面:一是人到五十,如孔老夫子所言,知天命了。天命注定我这个人,一生没有太平时候。倘若有短暂安然的空间,那是老天让我辟谷修身养性,我学会了把握这个机遇;二是到经理部转了一圈,学到经营管理很多知识,特别是在为职工建房的过程中炼就的眼光,对自家的住房安置,真有决定性作用。在享有“闲来垂钓碧溪上”的日子,我应该而且有条件顾顾家了。
1990年,我主持经营管理工作时,报社超过原来年均住房100万投资6倍的规模建设,一举解决了所有困难户的住房问题,报社进入了改善住房阶段。编辑、记者、科级干部全部住进两室一厅的房子。赵超老对住房建设有独特的看法,他认为编辑记者不要紧邻住在一起,应该分散于各个区域,熟悉民情。这种思想指引我思考,今后不再集中建房,拿出了一个货币分房的方案。面积标准按市里规定,单价取市区平均值,由此确定的四档货币额度分别为15万、20万、25万、30万,党委同意了这个方案。这种方案流行于社会,至少在5年以后。依据新方案的规定,在大部分同级搬入三室一厅之后,我开始自己的选择。
一家房地产公司80年代末期开始在古北新区开发,先行建造两个小区。一个是人民币购买的每平米1640元的宝石公寓;一个是外汇购买的钻石公寓。因为当时周围都是农田农舍,加上道路交通设施未跟上,少有人问津。我一眼就盯上了宝石公寓,因为我青睐它的法国式庭园设计;喜欢大厨房大卫生间的房型;看中临近机场便利的地理位置;而且确信那里有环境发展和增值空间。报社以不到20万元的资金买下一套113平米三室一厅的住房,比原住的仙霞新村一下子增大一倍半,又因为价格比我应达到的25万元标准减少5万,自己更觉心安理得。
我运作住房的故事也就从此派生出来。1994年上海开始公房住房改革,我作为市政协委员,在两会上听到徐匡迪市长的动员。我记得他讲的优惠条件是:房价一律按每平米920元计算;职工每有一年工龄扣除1.5个百分点;第一次参加房改扣除5个百分点;一次性付款优惠5个百分点。我的工龄是32年,优惠48个百分点。加上另有的10个百分点优惠和其它补贴,不到2万就可以买下,像是天上掉馅饼。但在计算付款时,又有一番周折。住房改革机构的人对我说,你超过了住房标准,13平米不能享受优惠。我问他,报社不是规定内环以外可以加5平米吗?还规定有重大贡献可以加5平米,你们不是在大会上说我有重大贡献吗?他不回答我的问题,正式的付款通知还是让我多交一万多元。谁知仅过两年,我评上正高,报社补给的住房补贴高于我多交的10倍。我很感慨:做老实人终究不吃亏。
古北小区发展很快,不几年就成为上海赫赫有名的高档住宅区,房价也扶摇直上。我入住五年后的1997年,要租住我房子的租金涨到月租1200美金。这让我动心了。房子看起来不小,住三代人、儿子日渐长大,会显得挤了点。特别是我母亲和弟弟到上海,住处更显紧张。为什么不去买处大房子,用月租还贷款呢?于是,我开始寻找房源。
1998年初,当时上海的房价较低,我认为是买房的最佳时机。在靠近虹桥机场的航华新村,我看中新建小区内两套三室一厅可以打通的三楼住宅,面积225平米,总价65万。我在5分钟内拍板定下购买,开发商说,还没碰到过这么爽快的客户。1999年2月,我搬迁新居。房子五间朝南,每间16至19平米,南北通透,一条走廊连接6室2厅。比古北新区增设了餐厅、书房、客房、音像室,住在里面是什么感觉?我说这辈子不会再搬家了。但对房子的运作并没有停止。
2004年,我卖掉了古北新区的房子,实现更长远的打算。在七莘路买了一套两室两厅的房,是为儿子结婚准备的;在重庆嘉陵江边买了三室两厅的江景房,是为退休后老两口游山玩水储备资金;在江西宜春的温汤镇买了高硒低硫温泉水接到家中的两室一厅,给自己营造一个疗养地。一套房换三套都有升值空间的房子,想想太值了。
如果不选择买房,而是按通常思路,拿余钱炒股或者存银行,那会是什么结果?而我的思路正是源发于在经营管理岗位的经历。
(选载二十)
(《命运记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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