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文摘报 2018年08月28日 星期二

    人最怕的就是被命运支配

    《 文摘报 》( 2018年08月28日   05 版)
    周其仁 (郭红松 绘)

        外人眼中的周其仁,是北大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是为人景仰的经济学者,但令他自己最感到骄傲的身份,是“杜润生门生”。杜润生被称为“中国农村改革总参谋长”,正是他的赏识、引导,使一批年轻人踏上了研究农村改革发展之路。周其仁的人生轨迹充满着戏剧性的转折。他来到东北农场,成为深山里的一名农业工人。当改革的大潮袭来,他又幸运地成为一位近距离的观察者、研究者和见证者。

        1968年8月,周其仁响应“农村是广阔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号召,乘坐四天三夜的火车,从上海来到地处黑龙江虎林县的生产建设兵团850农场。那时的他,做好了扎根的准备,要一辈子待在那儿。

        在那以前,农村的人可以出去闯荡,进城打工。但是后来“大跃进”以及相继发生的饥荒,城市粮食不够供应,因为人们的户口一旦转到城里,国家就要负责供应粮食。政府就决定把这些人再迁回农村去。那时候农村的人,要不就考上大学成为技术干部,进入城市体制,要不就当兵,而且要当“四个口袋”的军官,才可能进城,其他要跳出农门,可是不容易。

        要不是恢复高考,周其仁是不可能回城的。改革开放后,农村粮食产量上来了,国家发现很多劳动力用不着在那么小块地里待着了。但开始的时候仍希望他们不要进城,因为城里也没地方待,没有工作机会,住房也不够。我们搞了几十年计划经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城里人的住房都非常狭窄,再加上你没有粮食、没有工作、没有社会保障这套东西。但允许农民搞农业以外的工业、副业、商业活动,所以开始的一个时期政策倾向叫作“离土不离乡,就地富起来”,于是就有一些地方办起了乡镇企业。

        再往后发展,城市改革开始了,工业活动、商业活动多了起来。对农民来说,哪里收入高一点,他就愿意到哪里去。因为乡镇和城市生产率有差别,工资就有差别。所以“人往高处走”,大家发现城里收入好,就想去试试。

        直到今天,我们的宪法也没有把迁移自由权再写进去。事实上,这项权利在慢慢发育。最早是1983年中共中央一个文件写的一句话,叫“允许农民自带口粮进城镇务工经商”。后来等到粮食问题基本解决了,在城里挣的钱可以买到粮食,这个门就开始打开了。到高峰的时候,好几亿人到城镇来。

        现在除了北上广深这几个超大城市,大部分中小城市基本没有城乡之间的壁垒了,但是过去那个城乡隔离体制的尾巴还很长。我们的国民权利是发展起来了,但是用一个行话来讲,还不便携带。比如,你是安徽户口,读书权就在安徽,高考权也在安徽,但按理说凡中国公民,虽然生在安徽,到了上海就应该可以在上海读书,到了北京也可以在北京参加高考。但现在还做不到,这就是身份、权利属地化。人不应该有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差别。人如果有与生俱来的差别,他就会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自己再努力也没有用。人最怕的就是被命运支配,不能主动努力地去改变命运。

        农村和城市之间还有较深的鸿沟,但也不是绝对不能跨越。社会的人口流动,有它自己的平衡机制。我们的语言叫相对价格变了,一连串变化终究要跟着发生。“上世纪80年代我初到温州调查的时候,还没有义务教育法,很多厂子的工人是青少年,工作是做纽扣、穿珠子。我问为什么干这个?回答是比在家放牛强。好多贫穷的家庭觉得小孩干点活,捡点柴火也比读书强。”今天再顺着历史这条线看,再穷的地方和家庭,孩子只要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来日的机会一定比过去大。

        “如果没有当年恢复高考,我就在黑龙江一直打猎打下去了;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一个人生于斯就基本绑在一个地方了。我比较幸运,我们农场水利科有位技术员,是1958年下放到北大荒的右派,帮我补习高中数学。为什么帮我?他说他那代人的生命就那样过去了,看到你们有机会,帮一把也高兴。从这一点上,对于我们这代人而言,不是抽象的道理让我们感谢改革开放,而是我们自己的命运就要感谢改革开放。”

        (《环球人物》2018年第12期 王艺锭)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