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新出版的《中华经典诗词2000首》里,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教授、央视《中国诗词大会》命题专家暨现场学术顾问方笑一写道:“一个爱诗的民族是有希望的,一个爱诗的家庭是有教养的,一个爱诗的孩子是有品位的。是古诗词,让我们的心田不再荒芜,让我们的精神不再焦虑,让我们在这个急速变动的世界里不再手足无措,茫然无助。”
鲜为人知的是,方笑一的父亲是方智范先生,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父子两人都坚信,不论未来世事如何变迁,中国文化的根在古代诗词里、在古文经典里,蕴藏在每个中华儿女流淌的血液里,是永远不会嬗变的文化基因。
1943年出生的方智范,从小就爱看书、画画,但受家庭经济条件所限,买不起很多书。唯一能搜罗到的是父亲藏在床底下的绣像小说,全是古文,断句靠一个小黑点。《东周列国志》《三国演义》等传统经典拉开了他热爱文学的序幕。
在上海师范学院预科念高中,他遇到了一位高水平的语文老师陈永志。在陈永志的引导下,“跑野马”的方智范被带上了正途,开始系统阅读。1961年直升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以后,他又遇上了一大批好老师。大学四年,方智范如鱼得水,在文学的殿堂里畅快遨游。毕业后,方智范被分配到了上海市半农半读师范学院教中文,后来被调往上海市教育局机关。即使每天起草公文、通知、简报等实用性文章,方智范仍坚持读书。
1972年,他被“下放”到虹口区的昆山中学当语文老师,三尺讲台一站就是6年。其间,方家发生了两件大事:1976年,方笑一出生;1978年,方智范考上华东师大的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
在方笑一的童年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一个片段是他和父亲穿着背心、躺在床上背古诗。自信的方笑一争强好胜,觉得“白日依山尽”这样的诗,自己能背一打,有什么了不起;一面又兴奋不已,大学老师要教幼儿园小朋友背诗了。所教一共两首:杜甫的《蜀相》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接着,方智范像在课堂讲课一样,大概解释了诗的意思,方笑一自然听不大明白。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这样的句子很“带感”,记忆犹新。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方笑一上了大学,读了中文系,在《杜甫诗选》再次读到这两首诗,方才惊觉这两首诗的好处,妙就妙在从前并不理解的“自春色”“空好音”。
上世纪80年代,方智范辅导中文自学考试,学生热情之高堪比现今的出国留学潮。很多考生登门拜访,或者写信请教方智范中文、古诗词的问题。陶渊明的诗、李商隐的诗,《登楼赋》《滕王阁序》《前赤壁赋》等必考内容,天天在方笑一的耳朵边打转。因为不懂,方笑一就去翻《中国大百科全书》的《中国文学》卷,看人名篇名介绍。平日,他看小人书更是起劲,《三国演义》《隋唐演义》《说岳全传》等等古代小说里的情节人物,烂熟于心。
方笑一考大学,方智范建议儿子学法律,方笑一选了中文。1995年入学前,方笑一信誓旦旦地给家里撂了句狠话,“只要读中文系,后面的戏,你看我怎么唱!”
本科毕业直升研究生,方笑一想选魏晋南北朝文学,但当时招生的老师没有研究魏晋南北朝的,因此就转到了唐宋文学。比起唐代文学,宋代文学文献很多,研究尚不透彻,后续空间更大。为避讳人家说“拣现成的”,方笑一特意选了宋代古文的研究,区别于方智范研究的宋词、明清词论。
在方笑一眼里,宋代文学有个鲜明的特点,唐宋八大家之中,欧阳修、苏东坡、王安石等人都有多重身份,他们既是官员政客,又是专家学者。在政治上,他们有自己的政见和主张;在文学上,他们有很深的造诣和修为;在做人上,他们有正直的人格和品行。
“如果只谈人格魅力,我最喜欢苏轼。”方笑一侃侃而谈,苏轼活在尘世之中,仍能保持“出世”的心境,非常难得。“他不怨天尤人,他承担他所应该承受的。对于功名利禄的追求也不会过于执着,看得很淡。正所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是我们现代人应该学习的地方。”
(《文汇报》3.14 付鑫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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