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艺术家

    中国艺术史上，有几个人投胎失误，做了皇帝，最著名的是宋徽宗赵佶和南唐后主李煜。他们是最著名的，却不是最早的——最早的非南朝梁元帝萧绎（508-554）莫属，他不仅集艺术家、文学家于一身，而且还是一个著名的收藏家。萧绎和李煜、赵佶一样，皇帝当得既憋屈又短命，不得善终，人生就是一场巨大的悲剧。

    萧绎是梁武帝萧衍第七子，梁简文帝萧纲的弟弟。他生来就是读书人的楷模，他的人生就是勤奋地读书写作，著书立说，“成一家之言”是他毕生为之奋斗的理想。他的一生可谓著作等身，有二十多种，四百余卷。其中，列入“子”部的《金楼子》，是中国文论史上的重要著作。

    萧绎的才华、学问无所不包。他是一名音乐理论家；对中医有高深的见解；还写了好几本围棋棋谱研究；他在众多研究周易的专家中地位显赫，会算命，还能通过观察星相知晓天下大势；他研究姓氏，作《古今同姓名录》；他甚至在重文轻武的南朝写了一本兵书《玉韬》；还写了一部研究马的专著《相马经》。萧绎还是有画作传世的画家之一。史载他擅书画，冠绝一时，尤以肖像画为最。

    萧绎年轻时，张僧繇是天下第一画师，又是他爹梁武帝面前的红人，皇子要学画，想必是得过张僧繇的指点。其实，以他传世的《职贡图》和张僧繇传世的《二十八宿神形图》（唐人梁令瓒摹本）相比较，就能看出二者在技法上的相同来。萧绎还是个书画理论家，著有《山水松石格》一篇，阐述体现物象远近、四时寒暑、天气阴晴的画理画法，颇多创见。

    后世认为史载萧绎绘《番客入朝图》或《王会图》就是指传世的这幅《职贡图》。《唐书·艺文志》有“梁元帝职贡图一卷”的记载。他描绘了外国及中国境内的少数民族上层，向中国皇帝进贡的画面。这是中国历史上现存最早的职贡图，据说图中描述了三十五国使者的形象和特征。原图已不存，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职贡图》为宋人摹本的残卷。残卷长200.7厘米，约为原图长度一半，仅保留了当中的十二国使者。每一使者身后有一段记述这个国家方位、山川、道里、风土以及历来交往情况的题记。“职贡图”自此成为后世记载朝政的一个重要画作主题，唐阎立本、元任伯温等皆曾做《职贡图》。

    萧绎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是个奇才，但当皇帝除外。史载萧绎“禀性猜忌，不隔疏近，御下无术，履冰弗惧，故凤阙伺晨之功，火无内照之美”（唐姚思廉《梁书》卷五）。猜忌，不识人，不会用人，没有危机感，既懒惰又愚蠢，这就是对他当皇帝的评价。

    萧绎的皇帝当了还不到三年，命就没了。西魏伐梁，他被围困在江陵，仍然在龙光殿讲《老子》，百官只好穿着战衣听他的文化讲座；魏兵破城了，他还念念有词，痛呼“儒雅之道，今夜穷矣”；城市沦陷了，他怕他的藏书、古物落入敌手，取古画、法帖、古今图书十四万卷，统统付之一炬。他还有点文人风骨，自个儿要往火里跳，被宫女死死拽住，才没自焚，接着被赶到的魏军杀掉了。

    （选载二）

    （《宣纸上的中国》山东画报出版社）